塌方前最后三秒,谢无争把藤蔓往岩壁一甩,根系“啪”地扒住裂缝边缘,像老树抓石头那样稳稳吊住我们俩。我咬牙翻出空间袋里的红羽鸡,它翅膀一振就钻进通道口,爪子在焦黑的金属支架上刮出火星。
“走!”我拽着谢无争胳膊往上爬,身后轰隆声追着脚跟。
等我们从矿洞侧道滚出来时,天刚蒙蒙亮。林骁已经被抬走了,听说是肋骨断了两根,但嘴还挺硬,嚷着要申请复赛。我和谢无争浑身灰土,他袖口还夹着片烧焦的菜叶,被风吹得晃荡。
公会大厅灯火通明,像是压根不知道底下刚炸过一场。
银袍长老站在高台,手里捧着两份烫金令状,笑得像过年贴的福字。“本次北境裂谷异常生态调查任务圆满完成,特此嘉奖——叶阑、谢无争,授予‘初级探索先锋’称号!”
掌声响起,我皮笑肉不笑地鼓掌,手心还攥着Gc-04芯片,热得发烫。
谢无争站我旁边,草编拖鞋上沾着泥,月白长袍破了个角,整个人看起来比刚种完地的大白菜还老实。他接过令状的时候,甚至低头说了句“谢谢”。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太正常了,正常得不像人。
“等等。”我在颁奖进行到一半时突然举手,“我想问个问题。”
全场安静。
“矿洞里那些符文阵列,是不是和初源铭刻有关?你们封锁消息,总得给个理由吧?”
长老笑容不变,端起茶杯吹了口气:“小同志,任务总结报告里写得很清楚,那是古代遗迹残留能量波动,不构成威胁。”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我盯着他,“那为什么没提前预警?为什么让我们自己撞进去?”
“哎呀,年轻人就是急性子。”他摆摆手,“这些都是内部研究范畴,以后你会懂的。”
我懂个鬼。这话说得跟食堂阿姨说“今天没菜了”一样敷衍。
回头一看谢无争,正低头研究奖励包裹。打开一看,全是些基础补给:干粮包、照明符、应急水囊……还有枚旧式公会徽章,铜绿斑斑,边角都磨圆了。
他指尖轻轻蹭过徽章背面的纹路,忽然顿住。
那一瞬,我眼角余光扫到他瞳孔闪了一下——不是反光,是内里泛出星辉,像夜空突然眨了眨眼。
系统界面立刻弹出提示:【经验值增长中……78%→79%】
但进度条卡住了半秒,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我顺手拧开一瓶水递过去,“你看到啥了?”
他摇头,“这纹路……跟我第一株菜根长得挺像。”
我差点呛住。谁家菜根长这样?分明是某种螺旋嵌套结构,跟矿洞底层那些光脉走向几乎一致!
脑子一热,我假装整理他衣领,飞快掏出手机,“咔嚓”拍下徽章正面,转身就塞进加密文件夹,原图删得干干净净。
谢无争蹲下系鞋带时,我把照片传进随身终端,顺便瞥了眼空间袋——红羽鸡缩在角落,羽毛炸着,死死盯着那枚徽章,连最爱吃的风语鸡羽毛都不理了。
“它认得这个东西。”我低声说。
谢无争抬头看我,“鸡也能认?”
“它可是能叼出控制器芯片的神鸡。”我冷笑,“你觉得它是凭运气找到的?”
他没接话,只是把徽章轻轻放回包裹,动作慢得像在埋种子。
走出大厅,走廊灯光忽明忽暗。我停下脚步,回头看高塔顶层——会议室灯还亮着,几个人影围桌而坐,投影水晶映出模糊的符文图案。
“他们知道的,比说出来的多得多。”我说。
谢无争站在我身后阴影里,点头,“那就让他们继续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落,他掌心滑出一片嫩叶,贴在宿舍门缝边。叶片边缘微微卷曲,像是吸了潮气,又像是……在标记什么。
我正想吐槽他又搞玄学种植法,忽然注意到终端屏幕一闪——自动对比程序跑出了结果。
徽章纹路与矿洞符文匹配度:93.6%。
差异部分集中在中心区域,恰好对应Gc-04芯片上的编号位置。
这不是巧合。这是钥匙。
“喂。”我戳他肩膀,“你说你种的第一株菜根像这纹路……那你记得是在哪儿种的吗?”
他歪头想了想,“好像是……学院后山废弃菜园,靠东墙那块。”
“东墙?”我猛地想起什么,“那儿不是百年前守门人封印仪式的旧址吗?”
他眨眨眼,一脸无辜,“我不知道。我只是记得那块土特别松,适合种萝卜。”
我翻白眼。装!接着装!你连自己前世封印自己的地方都记得清清楚楚,还好意思说顺其自然?
正要再逼问,远处传来脚步声。
维克多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拐角,手里抱着一堆数据板,秃顶在灯光下反光。看见我们,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标准科研式微笑:“恭喜啊,听说你们拿了先锋奖?真是实至名归。”
我立刻把终端塞进外套内袋,“谢谢,不过比起奖状,我更关心林骁的伤势报告。”
“哦,那个啊。”他推了推眼镜,“已经录入系统了,但有些数据……咳,暂时不能公开。”
“比如?”我追问。
“比如他体内检测到微量时空残响。”他语气轻描淡写,“就跟吃了掺了本源能量的胡萝卜似的。”
我心头一跳。
艾琳那天确实说过她梦见我们遇险,因为她吃了谢无争种的胡萝卜才觉醒预知能力。可维克多怎么会知道这种细节?
“你也吃了?”我试探。
“我没胃口。”他笑了笑,“但我采集了样本。”
谢无争忽然插话:“你昨天偷看我种菠菜了吗?”
维克多一僵,“哪有!我是正规研究员!”
“那你裤兜里的菜叶渣是怎么回事?”谢无争指了指他口袋。
维克多慌忙掏出来,一片蔫了吧唧的叶子躺在掌心。
“这是我……实验对照组用的!”
“那你拿的是昨天中午刚摘的第三茬。”谢无争认真道,“水分含量偏高,不适合做长期观测。”
维克多脸都绿了。
我憋着笑,拉着谢无争进门,“行了,别欺负老实人了。”
门关上前,我最后看了眼走廊。维克多还站在原地,低头盯着那片菜叶,手指颤抖着记录什么。
“他迟早会发现系统的。”我说。
谢无争坐在床沿,慢悠悠脱下草编拖鞋,“那就让他发现。”
“你说啥?”我扭头看他。
“系统本来就是我做的。”他抬头,眼神平静,“它记得的东西,比我多。”
我愣住。
下一秒,他从裤兜掏出那颗淡青色种子,在掌心滚了滚,“只要土没死,总会有人重新种下。”
门外,那片贴在门缝的嫩叶,忽然轻轻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