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皇上的病已基本全愈,能下地走动了,这天楚知夏,拿着象征摄政的玉印来到了乾清宫,决定把这沉甸甸的权力还回去。
“皇儿这是做什么?”
皇帝披着明黄龙袍倚在榻上,苍白的脸色比半月前好了许多,手指摩挲着,楚知夏递上来的玉印,“朕昏迷这三个月,要不是你暂摄朝政,怕是朝堂早乱成一锅粥了。”
楚知夏后退半步,裙摆扫过青砖:“儿臣本就不是治国的料。
您看,上次推行‘农商并行令’,我硬是把《国富论》里的供需关系理论掰碎了讲,底下大臣听得两眼发直,还以为我在说天书。”
她忍不住笑出声,想起户部侍郎,当时挠着花白胡子的模样,“要不是师父在旁边打圆场,说这是‘古之轻重术的新解’,估计奏折能把乾清宫的门槛踩烂。”
皇帝被逗得咳嗽了两声,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盏:“但你推行的‘工匠授勋制’和‘书院扩招令’,确实让不少寒门子弟有了出路。
工部呈上来的天工图册,朕看了,那些蒸汽器械的设计,当真是闻所未闻。”
“这都是天机阁和工部大臣们的功劳。”
楚知夏连忙摆手,“儿臣不过是把现代...咳咳,把民间流传的奇思妙想整理了一下,父皇您看,”
她从袖中,掏出本装订粗糙的册子,封皮写着《论技术革新与民生福祉》,“这里面记录了工坊工匠们,改良农具的心得,还有书院学子对律法的讨论。
治国这件事,就像苏格拉底说的‘未经审视的生活不值得过’,得让大家都参与进来,才能找到最合适的路。”
皇帝翻开册子,看着里面歪歪扭扭的批注,和手绘插图,突然叹了口气:“皇儿,你这些日子推行新政,得罪了不少老臣。
朕听说,有人在私底下叫你‘妖女’,说你用邪术惑乱朝纲。”
“您还记不记得,儿臣刚摄政那会儿,在朝堂上用投影装置,展示各地灾情?”
楚知夏笑得坦然,“当时御史大夫吓得直哆嗦,说那是‘镜中鬼物’。
可等灾民的惨状,清清楚楚投在大殿屏风上,那些说‘妖术’的大臣,不也都乖乖捐出了俸银?”
她上前半步,目光坚定,“技术本身没有善恶,关键是用它的人。
儿臣虽然能暂时用新法子解决问题,但治国需要的是长久之计,这方面,儿臣远不及父皇您。”
皇帝沉默良久,突然把玉印推了回来:“先留着吧。朕这身体虽然好了些,但还得再歇上一阵子。”
见楚知夏要推辞,他抬手止住,“就当是帮朕试点新东西。
你不是总说‘实践出真知’?朕倒想看看,你的那些新奇的学问,究竟能把大楚朝变成什么样。”
楚知夏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想起现代课堂上,学生们总问哲学有什么用。
现在想来,大概就是让人在面对选择时,能多一份清醒和勇气。
“那儿臣就斗胆再留一段时间,为您再当一段时间助手,不过得约法三章!”
她竖起三根手指,“第一,所有新政都要先在小范围试行;
第二,设立‘谏言箱’,不管是大臣还是百姓,都能提意见;
第三...她狡黠一笑,“父皇您得抽空去书院听听课,我保证那些学生的问题,能把您问得怀疑人生。”
皇帝被她的表情逗乐:“你这丫头,当了摄政还这么没规矩。不过这‘谏言箱’倒有意思,回头让礼部去办。”
他忽然正色,“皇儿,你推行的‘科举增设格物一科’,动了不少人的奶酪。前几日太子余党虽被剿灭,但暗处的势力还在蠢蠢欲动。你做事,还是要多留个心眼。”
“放心吧父皇,儿臣在现代...在民间学过防身术。”
楚知夏拍了拍腰间的蒸汽手枪,这动作让皇帝眼皮一跳,“而且天机阁的师父,和裴凛他们都在,出不了岔子。
倒是您,”她板起脸,学起太医令的语气,“得按时服药,少批奏折,不然下次儿臣就带着‘强制休息令’来逼宫了!”
皇帝无奈地摇头:“真是越大越没样子。对了,你说要回学堂当老师,是认真的?”
“当然!”楚知夏眼睛发亮,“儿臣想在书院开一门‘格物与思辨’课,把逻辑学、几何学这些知识,编成故事讲给学生听。
您知道吗,上次给工匠们讲‘杠杆原理’,他们当场就改良出了省力的吊车!
知识要是能这样传开,比下多少道政令都管用。”
皇帝看着女儿眼中跳动的光,忽然想起她小时候,缠着自己要听《山海经》的模样。
那时的小公主,如今竟真的用奇思妙想,在这朝堂之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去吧。”他轻声说,“等朕彻底康复,也去听听你讲的‘故事’。”
楚知夏行礼告退,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身上。
怀中有个硬物硌得发疼,她摸出来一看,是裴凛偷偷塞给她的桂花糕,油纸都被捂得发潮。
出宫的路上,她咬了口甜腻的糕点,突然觉得,比起坐在龙椅上指点江山,或许站在讲台上,看着学生们恍然大悟的表情,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人生。
毕竟就像她常说的,改变世界的方式有很多种,而她,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那一种。
远远望见女子学堂的飞檐时,楚知夏眼眶发热。
学堂门口,一群姑娘们正踮着脚张望,看到她的马车,立刻挥舞着自制的小旗子跑过来。
“先生!先生回来了!”
清脆的喊声中,楚知夏提着裙摆跳下车,被姑娘们簇拥着往学堂里走。
曾经的学堂如今已焕然一新,教室里摆着她改良的蒸汽课桌,墙上贴着姑娘们画的机械图。
楚知夏站上讲台,看着台下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比坐在摄政宝座上踏实百倍。
“同学们,”她敲了敲讲台,“今天咱们不讲《女诫》,来讲讲如何用杠杆原理,撬翻这世道的偏见!”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亮了姑娘们认真做笔记的模样。
楚知夏笑着翻开教案,这一刻,她终于回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