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博士传来的消息,如同在刚刚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其引发的涟漪瞬间淹没了胜利的余温。
“收割工具”?“测试程序”?“观察者”?
每一个词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冰冷和未知的重量,远超他们之前面对的所有敌人。议会、“蜂后”、“先知”甚至“虚空噬灵”,似乎都成了更大棋局上的棋子。
“夜影号”迅速返回曙光之城。心光林地的光裔族们承诺会密切关注那些变得“温和”却“自主”的暗紫色星尘,并与曙光之城建立了初步的通讯连接。
回到指挥中心,凯斯博士立刻将分析结果投射到主屏幕上,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
数据来自索伦带来的黑匣子最深处,经过多重破解和交叉验证,可信度极高。
“根据议会最高机密档案记载,他们最早发现‘虚空噬灵’的痕迹,并非在近期,而是在数百年前,甚至更早…早到‘源初花园’计划刚刚启动之时。”凯斯博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它们出现的规律、能量特性、以及那种…针对特定生命能量和能量签名的‘偏好’,都不像是自然演化产物,更像是一种…被精心设计好的‘筛选机制’。”
屏幕上展示出复杂的能量模型和宇宙星图,一些古老星系的毁灭痕迹被标记出来,其能量残留特征与“虚空噬灵”高度吻合,时间跨度极大。
“议会内部称之为‘大过滤协议’。”凯斯博士调出一份加密文件,“他们认为,宇宙中存在某个或多个无法想象的高等文明或存在,它们定期向宇宙中投放类似‘虚空噬灵’的‘清洁单元’,用以清除那些‘过度发展’、‘可能触及某种禁忌’或者仅仅‘能量特征过于显眼’的文明和个体。”
“而‘源初花园’…根据推测,其本身可能就是某个远古高等文明遗留下来的、触及宇宙本源的‘禁忌知识’或者说…‘宝藏’。任何试图大规模利用其力量的文明,都会像黑暗中点燃的火炬,吸引‘清洁单元’的到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夜澈。
左眉骨的原色光芒,临照的生命能量核心,甚至陆彦秋的精神力特质,无疑都属于“能量特征过于显眼”的范畴。
“而我们…”陆彦秋声音干涩,“我们刚刚不仅点燃了火炬,还…狠狠地闪了那些‘观察者’一下?”
“恐怕是的。”凯斯博士苦涩道,“夜澈先生最后净化‘噬灵’核心时动用的力量层级,以及那独特的频率,很可能已经超出了‘清洁单元’的处理范围,触发了某种…‘异常报告’机制。数据表明,在净化完成的瞬间,有一个无法追踪的、超维度的微弱信号从这片星域发出,指向了宇宙深处…”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刚刚击败了眼前的猛虎,却发现自己可能惊醒了沉睡在宇宙深处的、更加恐怖的巨龙。
“观察者…”夜澈低声重复着这个词,
右眼中星河缓缓流转, 左眉骨的光芒平静依旧,似乎并未感到恐惧,而是在…计算和思考。“它们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维护某种宇宙平衡?”
“数据中没有明确记载,只有猜测。”凯斯博士摇头,“可能是维护平衡,也可能是…收割成熟的‘果实’?议会甚至有一种疯狂猜想,认为那些高等文明本身可能就是以这种被净化后的纯粹能量为食…”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13号突然指着星图上那些被净化的暗紫色星尘区域,怯生生地开口:“那里…刚才…好像有‘东西’…‘看’了这边一眼…很冷…很快…就消失了…”
他的“过滤”感知对能量变化极其敏感。
几乎同时,曙光之城以及远在“希望之子”行星的监测站都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无法解析的**能量尖峰**,就出现在那片暗紫色星尘带附近,随后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像是一个无声的警告,又像是一个冷漠的标记。
“它们已经来‘看’过了。”雷克斯沉声道,拳头紧握。
压力前所未有的大。面对这种层次的威胁,现有的力量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我们…”临照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和恐惧,“我们该怎么办?”
夜澈缓缓抬起头,
左眉骨的原色光芒微微收敛。他看向主屏幕上那无尽的星空,目光似乎穿透了维度。
“等。”他吐出一个字。
“等?”灰鼬忍不住叫出来,“等它们派更厉害的家伙来把我们当庄稼收了?”
“等它们给出更多的信息。”夜澈的语气依旧平静,“或者,等我们变得足够强,强到让‘观察者’觉得…‘收割’的成本太高。”
他的话语冷静得近乎残酷,却指出了唯一现实的道路——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隐藏和恐惧毫无意义,唯有发展和强大自身。
“立刻行动。”夜澈下令,“第一,全面分析净化后的星尘能量特性,尝试理解和利用。第二,加快‘生命共鸣网络’的理论研究和实践,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触及‘规则’层面的力量。第三,开放议会带来的数据(经过严格检疫),筛选所有关于高等文明、宇宙法则、能量本质的记载,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或突破口。”
“那议会那边…”雷克斯问道。
“暂时合作。”夜澈道,“他们比我们更害怕‘观察者’。利用他们的资源和情报。但保持绝对警惕。”
命令清晰而果断,暂时驱散了人们心中的部分迷茫。机器再次开动起来,为了生存,为了未来。
夜澈走到舷窗前,望着那片刚刚经历过大战与净化的星空,
右眼深处那丝因本源力量而带来的淡漠似乎又浮现出来。
陆彦秋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指尖微凉的温度和其中蕴含的、磅礴却内敛的力量。
“我们会一起面对的,对吗?”她轻声问,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夜澈沉默了片刻,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虽然力道控制得极其精准,却依旧让陆彦秋感受到了一丝回应。
“嗯。”他低声应道。
窗外,星光冰冷,仿佛无数双沉默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这艘在黑暗森林中,小心翼翼点燃了火种,并试图看清猎人面目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