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在展厅的玻璃穹顶上舔舐,映得夜空一片猩红。
浓烟翻滚着从门缝里涌出,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宴晚站在封锁线外,双手死死攥住衣角,指节发白。
她的“晚照”回顾展,承载她三年心血与尊严的作品,正在火中化为灰烬。
几个安保冲上来拉住她:“里面太危险了!消防还在灭火,不能靠近!”
“放开我!”她怒吼,声音几乎被警笛吞没,“那是我的命!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我的命!”
没人能理解她此刻的崩溃。
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在无数个深夜咬牙坚持的证明。
那些曾被沈时烬嘲讽“不过是替身做的衣服”,如今竟被一把火烧得连渣都不剩。
人群骚动间,一个身影缓缓走来。
老周穿着深色风衣,神色凝重,手中握着一份密封文件。
他走到宴晚面前,将文件递给她。
“纵火者是韩晴和季明远。”他说,语气低沉而清晰,“他们想毁掉你的一切。”
宴晚一愣,眼底浮现出一丝不可置信的愤怒。
“韩晴……季明远?”她喃喃重复,脑海中瞬间浮现那个曾在设计圈暗中打压她的女设计师,以及那位曾经支持过她的策展人。
老周点头,继续道:“他们的计划很缜密,从电路到易燃布料的选择,都是蓄意为之。但更可怕的是——”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向远处正大步赶来的沈时烬。
“沈总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宴晚猛地抬头,盯着眼前的男人,心脏像被人狠狠捏住。
她颤抖着打开那份文件,上面详细记录了韩晴与季明远的资金流向、通话记录,还有……沈时烬办公室的闭路监控画面截图——他在事发前一晚,与季明远有过长达四十分钟的密谈。
不等她反应,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时烬来了。
他一身黑西装,神情冷峻,目光扫过火场后落在宴晚身上,
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会为他一个眼神就心软的女人了。
“你知道?”她冲上去,将报告拍在他胸口,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知道?你知道他们要毁掉我的一切?”
沈时烬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宴晚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咬紧牙关,声音几近哽咽:“你说过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可你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不是那样的。”沈时烬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不是袖手旁观……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她打断他,冷笑一声,“你只是觉得我不该再出现在你的世界?你觉得我应该乖乖待在你安排的地方,任由别人踩碎我的梦想?”
周围的人群逐渐围拢过来,闪光灯此起彼伏,记者们开始拍照、录音。
但两人谁也没注意这些,只隔着一份燃烧后的灰烬,彼此对峙。
沈时烬的手缓缓抬起,像是想碰她一下。
宴晚却猛地甩开他的手,退后一步,眼神冰冷如霜。
“沈时烬,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你以为一句‘我不想让你再卷入这些事’就能弥补你做过的事?”
她望着他,眼中满是失望与决绝。
“你毁了我的作品,也毁了我最后一点点信任。”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沈时烬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双拳紧握,眼神复杂而痛苦。
【沈时烬沉默·眼神复杂】
他没有否认,只低声说:“我不想让你再卷入这些事。”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丝克制的疼。
可听在宴晚耳中,却比任何讥讽都刺耳。
她看着他,那双曾让她无数次心动的眼睛此刻布满灰霾,像一座沉睡的火山,压抑着情绪,也埋葬了过往。
“不想我卷入?”她冷笑一声,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撕裂出来,“那你告诉我,三年前你把我带进盛霆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这句话?”
她的质问让沈时烬微微一震,脸色更加苍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她下一秒的话语堵得哑口无言。
“你以为你是谁?我的救世主?还是……审判我的神?你用‘保护’做借口,却一次次把刀插进我最在意的东西里!今天这场火,不是别人放的,是你默许他们烧掉了我最后的尊严!”
她说完,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摇晃了一下。
可她依旧挺直脊背,不让自己倒下。
她不能倒。
她已经跌得太深。
【林婉儿哭诉·亲眼目睹纵火过程】
突然,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两人之间的死寂。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林婉儿踉跄着扑到宴晚怀里,眼泪鼻涕混作一团,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出完整句子。
宴晚低头看她,眉心紧蹙。
“你别哭了,慢慢说。”她强压住内心的怒火与悲痛,试图安抚这个一直忠心耿耿的助理。
林婉儿用力点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我昨天来展馆检查灯光,结果看见韩晴拿着汽油瓶走进展厅角落,季明远还跟在后面……他们以为没人看见,就一边拍照一边笑……”
她哽咽得厉害,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扎进宴晚的心脏。
“他们说……说你是替身,根本不配拥有这一切。说你不配站在这个展台上,说你抢走了原本属于别人的光……”
宴晚听着,眼眶泛红,呼吸变得急促。
她忽然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羞辱。
不只是为了毁掉“晚照”,更是为了将她从云端狠狠踹入泥潭,让她再次成为那个连尊严都要靠人施舍的“替代品”。
她紧紧抱住林婉儿,仿佛要将她护进怀里,也仿佛要借这个拥抱,把自己仅剩的勇气重新拼凑回来。
【宴晚跪地·紧握照片残片】
火势终于被控制住了,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灰烬的苦涩。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几个消防员还在检查余火。
宴晚缓缓走近废墟,脚下的地板滚烫,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烬,落在她发梢肩头。
她在倒塌的展架之间穿行,目光如猎鹰般搜寻着什么。
最终,她在一堆燃烧殆尽的画框碎片中停下脚步。
一张半毁的照片从焦黑的木框中滑出,边缘已经被火焰吞噬,只剩下中间一部分还能辨认。
那是沈时烬和宴昭并肩而立的照片。
宴昭的笑容明亮如晨曦,沈时烬的眼神温柔似水。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笔迹略显潦草,却清晰可见:
“我欠你一生,却只还了半世。”
宴晚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从指尖一路蔓延至心底。
原来如此……
他从没把她当成自己,哪怕她为他忍耐了三年,哪怕她一次次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他世界的风雨里,他也从未真正看向过她。
他是那样固执地守着一个死去的影子,以至于宁愿亲手毁掉一个活生生爱着他的人。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砸在照片上,晕开了那一行字,也碎成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宴昭……你的名字,是我这一生逃不出的诅咒。”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是风一吹就会消散。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沈时烬。
但他没有靠近。
他只是远远站着,像个旁观者,看着她跪坐在废墟中,手中紧握着一张再也无法修复的照片。
他想要开口,却发现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多余而苍白。
她终于站起身,擦干眼泪,目光清冷得不像人类应有的温度。
她转身,迎着夜色走远,留下一句轻轻的低语:
“沈时烬,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任何人眼中的影子。”
发布会现场,镁光灯闪烁。
化妆师正小心翼翼地为她补妆,粉扑扫过她眼尾残留的一点泪痕。
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手指轻轻抚过眼角,仿佛在确认那是否还是曾经的宴晚。
片刻后,她轻轻开口:
“今天之后……我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