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园诗会的请柬,在京城特定的圈子里漾开了涟漪。这请柬自然也递到了宫中,一些得宠的皇子公主,或是素有才名的宗室子弟,也在受邀之列。
琼华殿内,赵灵溪正翻阅着尚宫局送来的、关于诗会流程与部分已确认参会人员名单的简报。这本是例行公事,她往年对此类活动兴致缺缺,多半是寻个由头推拒了。可今年,她的目光在名单上漫不经心地扫过时,一个熟悉又突兀的名字,猛地撞入了她的眼帘——
永嘉侯世子,林澈。
赵灵溪捻着纸页的指尖微微一顿。
林澈?
那个在“焕颜阁”后院,盖着书本晒太阳睡大觉的“病秧子”?
那个被她“不小心”碰倒花盆,就咳得撕心裂肺、仿佛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的“弱质老板”?
那个能面不改色、胡诌出什么“黎明晨露”、“少女研磨”、“三天三夜文火熬制”离奇故事的……满嘴瞎话之人?
他……要去参加流觞园诗会?
赵灵溪的第一反应是荒谬。这二者之间的反差,简直比让她相信御膳房的馒头能自己长出腿来跑掉还要离谱。
谁不知道永嘉侯世子林澈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典范?诗词歌赋于他,怕是比天书还难。他去诗会做什么?难不成是去表演……如何优雅地晕倒?还是去现场推销他的炸鸡?
想到“酥香记”门口那络绎不绝的人潮和霸道的香气,赵灵溪帷帽下的唇角,忍不住微微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日小太监回报的消息,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她在心里再次给林澈下了定义。
能做出让她都为之惊艳的胭脂,却跑去市井开什么炸鸡铺子,搞得烟火缭绕。
明明身为世子,言行举止却毫无勋贵子弟的章法,时而病弱,时而……(根据汇报)指挥若定。
如今,又要闯入那最讲究风雅、最看重才名的诗会……
这巨大的反差,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风格,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吸住了赵灵溪的好奇心。她身处深宫,见惯了循规蹈矩、戴着各种面具的人,何曾见过如此……鲜活、甚至堪称“颠簸”的存在?
“青黛,”她放下简报,声音透过轻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这流觞园诗会,今年似乎……有点意思。”
青黛在一旁伺候,闻言有些讶异。自家公主向来对这类附庸风雅的聚会不甚感冒,往年都是能推则推,今年怎么……
“小姐的意思是……想去瞧瞧?”青黛试探着问。
赵灵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抚过妆台上那盒“秋水凝露”胭脂,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她想起那日后院短暂的照面,想起那人“虚弱”又带着点莫名淡然的眼神,想起他那些漏洞百出却又理直气壮的“祖传故事”。
“那个满嘴瞎话的‘病秧子’……”她低声自语,语气里听不出是责备还是觉得好笑,“在那么多文人墨客、勋贵才俊聚集之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明枪暗箭,或者仅仅是众人质疑的目光……他又会有什么惊人之举呢?”
是会继续他那蹩脚的“病弱”表演,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晕倒”退场?
还是会被逼到墙角,恼羞成怒,露出纨绔本色,大闹诗会?
亦或是……他还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底牌?比如,真的能憋出一两句……惊世骇俗的“诗句”?哪怕依旧是胡诌的?
每一种可能性,似乎都带着一种荒诞的戏剧感,让赵灵溪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亲眼见证的冲动。
她几乎可以预见,那日的流觞园,因为林澈的到场,绝不会如往年那般只是一场风花雪月、按部就班的文人游戏。定会生出许多意想不到的波折和……乐子。
“去回复吧,”赵灵溪终于做出了决定,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眼底却掠过一丝微光,“就说本宫届时会准时出席。”
她倒要看看,这个在她心中已然贴上“有趣”和“古怪”标签的林世子,究竟能在诗会搅起多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