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的膝盖陷在焦土里，碎石硌着皮肉，他却感觉不到疼。怀里的人越来越轻，像是被风吹散的灰，只剩下一滴银血黏在掌心，温热得不像话。
他盯着那滴血，喉咙发紧，想喊她的名字，可声音卡在胸口，像块烧红的铁。
就在这时候，手腕上的玉佩突然一震，冷光一闪，映出个模糊身影——是她，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头发扎成马尾，脸上带着笑，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傻瓜，我怎会真的忘记……”
话没说完，影像就淡了下去，玉佩也暗了下来，安静地贴在他颈间，像睡着了。
可就在那一瞬，楚昭脑子里“轰”地炸开。
不是碎片，不是闪回，是整段人生被人从时间尽头拖了回来，狠狠砸进他神魂深处。
他看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浑身插满管子，耳边是警报声和爆炸的轰鸣。萧沉月站在控制台前，手指飞快敲击键盘，眼角有血，嘴唇干裂，却还在对他笑：“别怕，这次一定能成。”
然后门被踹开，独孤绝持剑冲进来，一剑刺穿她的胸膛。
她倒下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枚玉佩，塞进他掌心，说了句：“若我忘记你，就用剑意刻满星辰提醒自己。”
再往后，是三百年前的战场。
他们并肩而立，脚下是崩塌的星域，头顶是翻滚的魔云。她使的是流体力学剑阵，他开的是龙魂机甲，两人合力对抗神魔残魂，最终还是败了。灵魂被打散，投入轮回长河，一个成了黑铁王朝的矿奴少女口中的“大哥哥”，一个成了边关小侯爷嘴里“今天又在哪儿签到”的浪荡公子。
原来早就见过。
原来早就在找。
楚昭猛地吸了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双眼骤然睁开，瞳孔里泛起暗金纹路，像是有龙在眼底游走。
他右手不自觉摸了摸鼻尖，这是他每次装傻充愣时的小动作，可现在，这动作里没了戏谑，只剩清醒。
“所以……我不是穿越者。”他低声说，“我是回来的。”
签到系统的蓝光面板静静浮现在意识中，最后一行字缓缓浮现：【地点：边关祭坛废墟，签到成功！获得：双生记忆·完整版】
没有奖励音效，没有弹窗提示，可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满级。
前世今生的所有线索，全对上了。
她为什么总在剑气里写公式？因为她本就是科研院士，习惯用数据推演战斗。
他为什么能一眼看穿星矿毒素的结构？因为他曾在实验室陪她做过三年材料分析。
她眉心的朱砂剑痕，根本不是什么神魔诅咒，而是当年为启动时空穿梭器，强行融合数据女神神格留下的烙印。
而他右手小指的墨玉扳指，也不是祖传，是她在最后时刻，用实验室密钥改造成的签到空间入口。
一切都有迹可循。
只是命运太狠，硬生生把两个认识的人，扔进轮回里互相寻找。
楚昭低头看着掌心那滴银血，轻轻握拢。皮肤接触的瞬间，一股微弱却熟悉的波动顺着血脉往上爬，直冲脑门。
他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瘫痪的龙魂机甲。
驾驶舱缝隙里，一丝银光若隐若现，像是有人在里面眨了下眼。
“你还活着？”他嗓音沙哑。
没有回应，可机甲核心处，传来一声极轻的震动，像是心跳。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点难看，眼角却湿了。
“你说你要当老师，让我当校长。”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来，膝盖发出咔的一声闷响，“学生打架你镇场子，期末考试你出题，食堂饭菜难吃你去投诉……结果你自己先跑了？”
风卷过废墟，吹起他的衣角。
远处天际，晨光已经撕开云层，照在机甲残破的装甲上，反射出一道暗金光芒。
楚昭走到机甲旁，伸手按在驾驶舱外壳。那滴银血顺着指尖渗入金属缝隙，像是融进了血管。
嗡——
整台机甲猛然一震，所有熄灭的指示灯同时亮起，能源读数从17%疯狂攀升，最终停在89%，系统界面自动刷新，跳出一行新提示：【检测到高维意识接入，权限认证通过：萧沉月（备份）】。
“备份？”楚昭皱眉，“你把自己切成碎片存进系统了？”
依旧没回应，可驾驶舱自动开启，舱内座椅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银雾，缓缓聚成人形轮廓，背对着他坐着，像在等他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翻身跃入驾驶舱。
座椅感应到他的体重，立刻调整形态，银雾自动退散，融入操控面板。主屏幕亮起，显示出一行字：【输入指令：是否启动终极协议？】
楚昭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抬手在虚空中划下确认手势。
下一秒，机甲双臂装甲自动重组，肩部推进器喷出暗金火焰，背部展开一对半透明能量翼，纹路竟是由无数细小剑阵构成。
地面开始震颤。
远处残存的晶化痕迹突然剧烈波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纷纷龟裂、剥落。
楚昭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如刀。
“你说你用剑意刻满星辰提醒自己。”他低声说，手指在操纵杆上轻轻摩挲，“现在，轮到我了。”
主屏幕画面切换，显示全域地图。原本漆黑的北境荒原上，一颗银点缓缓亮起，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短短几息，整片夜空仿佛被点亮，无数光点连成一片，勾勒出一幅巨大剑阵图。
那是她三百年前没能完成的封印阵，如今，以星辰为笔，以宇宙为纸，终于画完了。
“原来你早就布好了局。”楚昭喃喃道，“不是牺牲，是重启。”
他抬起左手，掌心那滴银血已完全消失，只留下一道浅痕，像是某种契约的印记。
机甲系统再次弹出提示：【检测到外部数据洪流逼近，来源：地底深渊，强度评级：灭世级】
楚昭冷笑一声，双手握住操纵杆。
“上次是我没护住你。”他声音很轻，却带着千军万马的重量，“这次，谁敢动你分毫，我拆了这天。”
推进器全功率启动，暗金火焰冲天而起，机甲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祭坛最高处。
下方裂缝虽已闭合，可地面仍在微微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苏醒。
楚昭盯着那片焦土，忽然开口：“我知道你在听。”
“三百年前你输了，现在还想再来一次？”
地面猛地一凹，一道黑影自裂缝中缓缓升起，没有实体，只有一团扭曲的数据流，组成人脸轮廓，嘴角咧开，发出电子杂音般的笑声。
楚昭不为所动，反而勾了勾唇角。
“正好。”他说，“我刚想起来——我欠你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