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山天文台的观测穹顶缓缓打开，林远舟的指关节因紧握望远镜支架而泛白。月球背面的环形山在长焦镜头下清晰可辨，那座由新秩序联盟秘密建造的巨型装置正散发着蓝白色的辉光，如同镶嵌在月面的邪恶瞳孔。
“能量读数突破临界值了。”陈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面前的全息屏幕上，代表恒星湮灭炮的能量曲线正以近乎垂直的角度飙升，“他们真的要试射？”
林远舟没有回头，望远镜的十字准星死死锁定着目标——一颗代号“飞鸟三号”的废弃通信卫星，它在月球轨道上已经漂浮了十七年。“周正雄需要一场胜利来巩固新秩序联盟的霸权。”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湮灭立场炮和时间缓滞弹还不够，他要的是能瞬间摧毁一个国家的终极威慑。”
观测站的铁门被猛地推开，几名“场域守护者”组织的成员冲了进来，为首的俄罗斯物理学家安德烈手里攥着一份加密文件：“刚截获的新秩序联盟内部通讯，他们称这玩意儿为‘上帝之拳’，原理是……”
“用超导线圈聚焦太阳风粒子流，配合场力发生器制造空间曲率异常。”林远舟头也不回地接过话茬，望远镜里的蓝白色辉光突然变成刺眼的光斑，“就像用放大镜聚焦阳光点燃纸片，只不过他们聚焦的是恒星能量，点燃的是空间本身。”
光斑骤然收缩成一点，紧接着爆发出吞噬一切的黑暗。那颗废弃卫星在接触黑暗的瞬间就消失了，没有爆炸，没有碎片，仿佛从未存在过。但更诡异的是，黑暗周围的星光开始扭曲，形成螺旋状的光晕——那是光线被引力扭曲的典型特征。
“微型黑洞。”陈宇的声音带着颤音，他调出的光谱分析图上，所有波段的辐射都呈现出异常的红移，“而且它没有蒸发，场力发生器在给它‘喂食’空间粒子。”
林远舟猛地放下望远镜，额头上渗出冷汗。黑洞周围的空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原本平滑的月面影像出现了水波般的褶皱。他想起艾蕾娜曾经展示的伊瑟尔星全息星图，银河系的悬臂之间布满了类似的“空间伤疤”——那是星溯者文明在史前时代滥用场力技术的遗迹。
“看那里！”安德烈指向屏幕边缘，一个不断扩大的暗圈正在吞噬月球背面的环形山影像，“空间塌陷的速度是每秒300米，而且还在加速。”
林远舟的口袋突然发烫，那块伴随他多年的黑色石头正散发出脉冲式的热量。他急忙掏出来，黑石表面的纹路亮起幽光，投射出艾蕾娜的全息影像。外星少女的水晶皮肤布满裂纹，身后的伊瑟尔星城市在爆炸中燃烧，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电流声：
“林远舟……快阻止他们……”艾蕾娜的肩膀突然被剧烈撞击，影像剧烈晃动，“恒星湮灭炮的共振频率……正在撕裂银河系空间膜……我们监测到……仙女座方向传来连锁反应……”
“艾蕾娜，你说清楚！”林远舟伸手想触碰影像，指尖却穿过了那片虚无的蓝光，“星溯者议会会怎么做？”
影像突然稳定下来，艾蕾娜的脸占据了整个画面，她的瞳孔里映着跳跃的火焰：“激进派已经获得议会控制权……72小时后……净化舰队将抵达地球轨道……他们要……重置整个太阳系的空间结构……”
“重置？”陈宇追问，“那意味着什么？”
艾蕾娜的影像开始闪烁，像是信号即将中断：“所有基于场论的技术……都会失效……包括你们的身体里……那些被场力改造过的细胞……”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清晰可辨的哭腔，“林远舟，这不是警告……是末日……”
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空气中，黑石的光芒骤然熄灭。观测站里一片死寂，只有全息屏幕上那个不断扩大的暗圈在无声地宣告着倒计时的开始。
“我们必须把消息发出去。”安德烈率先打破沉默，他的手指在加密键盘上飞舞，“联合国安理会还有三小时召开紧急会议，我们还有机会……”
“没人会信。”林远舟瘫坐在观测椅上，掌心的冷汗浸湿了黑石表面的纹路，“新秩序联盟会说这是我们伪造的外星威胁，就像他们污蔑我勾结星溯者一样。”他突然想起周正雄在瑞士银行总部说的话——“规则永远由胜利者制定”，当时只当是狂妄，现在才明白那是赤裸裸的预告。
观测站的警报系统突然尖啸起来，红色警示灯在穹顶投下狰狞的光斑。陈宇的脸色瞬间惨白：“我们被定位了！卫星图像显示，三架天元集团的武装直升机正在靠近！”
林远舟猛地站起身，将黑石塞进防护服内侧的暗袋：“安德烈，你带数据硬盘去南京军区，找我父亲的老部下王参谋长，只有解放军的加密频道能绕过新秩序联盟的信息封锁。陈宇，启动观测站的自毁程序，不能给他们留下任何场力监测设备。”
“那你呢？”陈宇的手指悬在自毁按钮上方。
“我去上海。”林远舟抓起墙角的电磁步枪，枪身的冷意透过掌心传来，“天元集团的亚太区总部就在陆家嘴，周正雄明天要在那里召开‘新秩序科技峰会’，他会亲自展示恒星湮灭炮的‘和平应用前景’。”
安德烈突然抓住他的胳膊，俄罗斯人的蓝眼睛里满是担忧：“那是陷阱，他们正想引你出来。”
“那就让他们如愿。”林远舟扯开防护头盔的卡扣，露出一个决绝的笑容，“艾蕾娜说72小时，那我们就用72小时证明，人类的命运不该由黑洞或者星溯者来决定。”
二
上海陆家嘴的晨雾还未散尽，天元集团总部大厦的全息屏已经开始循环播放恒星湮灭炮的试射画面。巨大的黑色旋涡吞噬卫星的影像在摩天大楼之间投射，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有人举着手机拍摄，有人双手合十祈祷，还有人在屏幕下方的广场上拉起了“欢迎新秩序”的横幅。
林远舟混在维修工人的队伍里走进大厦，工作服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的视网膜上投射着陈宇连夜破解的大厦结构图，场力屏蔽器藏在工具箱最底层，发出微弱的嗡鸣——这是“场域守护者”组织的最新成果，能在半径五米内屏蔽所有生物识别设备。
“电梯只能到47层，总裁办公室在58层的顶层复式。”耳机里传来陈宇的声音，背景音里夹杂着键盘敲击声，“我黑进了监控系统，但只能给你十分钟窗口。”
电梯门缓缓打开，迎面撞见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林远舟下意识地低下头，工具箱的金属边缘硌得肋骨生疼。为首的保镖队长突然伸手拦住他：“站住，维修工单出示一下。”
林远舟的心跳瞬间飙到每分钟150次，他缓缓掏出伪造的工单，手指在口袋里握紧了场力屏蔽器的开关。就在这时，大厦的消防警报突然响彻走廊，红色的警示灯开始闪烁。
“紧急情况！42层发生场力泄漏！”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呼喊，保镖们脸色骤变，转身冲向应急通道。
“是楼下的兄弟干的。”陈宇的声音带着笑意，“他们在消防系统里注入了场力敏感剂，监测设备会误以为发生了辐射泄漏。”
林远舟靠在电梯壁上深呼吸，冷汗顺着脊椎滑进工作服。他按下47层的按钮，看着数字不断跳动，突然想起八岁那年在山谷里看到的几何云雾——当时以为是幻觉，现在才明白那是星溯者飞船的反重力场造成的空气折射。
47层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清洁机器人在静音模式下游走。林远舟撬开通风管道的格栅，像壁虎一样钻了进去。管道里弥漫着灰尘和冷空气的味道，他匍匐前进时，能听到上方传来的演讲声——是周正雄正在接受全球媒体的联合采访。
“……恒星湮灭炮不是武器，而是和平的保障。”周正雄的声音透过金属管道传来，带着经过声纹美化的虚假温和，“就像当年的核武器阻止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上帝之拳’将为人类带来永恒的秩序……”
林远舟在一个检修口停下，透过格栅的缝隙向下望去。58层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各国记者，周正雄站在巨大的全息屏幕前，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屏幕上正播放着月球基地的施工画面，无数机械臂在环形山之间组装着第二门恒星湮灭炮。
“周先生，国际科学界担忧这种武器会引发空间连锁反应，您如何回应？”cNN记者的提问尖锐如刀。
周正雄轻笑一声，按下遥控器。屏幕上切换出林远舟的照片，照片下方标注着“星溯者代理人”：“这些谣言都来自别有用心的极端分子。我们有确凿证据表明，林远舟与外星文明勾结，试图阻止人类掌握终极科技……”
通风管道突然剧烈震动，林远舟死死抓住格栅才没掉下去。耳机里传来陈宇的惊呼：“他们启动了第二门湮灭炮！目标是小行星带的一颗陨石！”
会议室里的记者们发出一阵惊呼，全息屏幕上，小行星带出现了一个新的黑色旋涡，比月球上的那个大了三倍有余。周正雄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各位请看，这就是重塑宇宙的力量。从今天起，人类将不再是星空的过客，而是……”
他的话突然被刺耳的警报声打断。全息屏幕上的旋涡开始不规则地跳动，原本稳定的黑色边缘泛起诡异的紫色光晕。周正雄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对着对讲机怒吼：“怎么回事？！”
“空间震荡频率超出安全阈值！”技术员的声音带着哭腔，“陨石周围出现了七个次级旋涡……它们在互相吸引！”
林远舟趁机撬开检修口，顺着消防水管滑到会议室。落地的瞬间，他启动了场力屏蔽器，周围五米内的监控设备全部失灵。记者们惊慌失措地四散躲避，周正雄的保镖们反应过来，纷纷拔出电磁手枪。
“周正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林远舟的声音透过混乱的人群传来，他扯下兜帽，手里举着那块黑色石头，“这不是武器，是自杀装置！”
周正雄后退一步，撞在全息屏幕上。屏幕里的次级旋涡正在合并，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时空乱流带，紫色的闪电在其中穿梭——那是空间本身被撕裂的景象。“把他抓起来！”周正雄指着林远舟尖叫，往日的镇定荡然无存。
保镖们的电磁手枪突然全部失灵，枪管上覆盖着一层白霜。林远舟握紧黑石，石头表面的纹路亮起与屏幕上相同的紫色光芒：“星溯者的净化舰队已经出发，72小时后抵达。他们不是来谈判的，是来销毁所有场力技术的，包括被改造过的人类细胞。”
人群中突然响起骚动，几名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举起了手中的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全球各地监测到的空间异常数据。“他说的是真的！”其中一个华裔科学家喊道，“青藏高原的可可西里保护区出现了时空叠影，牧民看到了冰河世纪的猛犸象！”
周正雄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得像夜枭：“那又怎样？没有恒星湮灭炮，人类早就被星溯者奴隶了！林远舟，你和你的外星主子一样虚伪，你们只是害怕人类掌握真正的力量！”他突然按下藏在戒指里的按钮，会议室的合金大门瞬间落下，“今天这里所有人都别想走，我们一起见证人类文明的新纪元！”
全息屏幕上的时空乱流突然剧烈扩张，吞噬了一颗路过的通信卫星。屏幕下方的数据流开始疯狂跳动，陈宇的声音在耳机里炸响：“不好！乱流的共振频率和地球磁场重合了！日本列岛的场力监测站已经失联——”
话音未落，整个会议室开始剧烈摇晃。窗外的黄浦江突然掀起巨浪，江水在半空中凝固成巨大的水幕，水幕里隐约能看到古代帆船的影子。记者们发出惊恐的尖叫，有人试图撞开合金大门，却被无形的力场弹开。
林远舟突然想起艾蕾娜说过的话——星溯者的母星就是这样被空间乱流吞噬的，他们的城市像积木一样瓦解，居民在瞬间经历了从出生到死亡的整个生命周期。他举起黑石，石头的温度已经高得烫手：“周正雄，关闭湮灭炮，我们还有时间修复空间裂缝。”
“修复？”周正雄的脸在屏幕的紫色光芒映照下显得狰狞可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秘密？混元场论根本无法逆转熵增，人类的结局只有两个——被星溯者净化，或者用黑洞重塑宇宙！”他突然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银色装置，“这是恒星湮灭炮的手动发射按钮，只要我按下它，月球上的那门炮就会瞄准……”
“瞄准太阳？”林远舟的心沉到了谷底，“你疯了！那会引发氦闪，整个太阳系都会被气化！”
“至少我们会拉着星溯者一起下地狱！”周正雄的手指悬在按钮上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这才是人类该有的结局——不是卑微的奴隶，而是宇宙的殉道者！”
就在这时，合金大门突然被炸开，一股熟悉的能量波动涌入会议室。林远舟回头，看到三个水晶皮肤的星溯者站在门口，为首的正是瑟兰。他们的身体周围环绕着蓝色的力场，子弹和电磁脉冲穿过力场，却无法伤他们分毫。
“林远舟说得对，还有时间。”瑟兰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他的水晶手掌指向全息屏幕，屏幕上的时空乱流突然暂停了扩张，“但需要你们的场论知识，配合我们的空间缝合技术。”
周正雄的手指猛地按下按钮，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惊恐地看着手中的银色装置，装置表面的指示灯正以错误的频率闪烁。
“我修改了信号频率。”陈宇的声音从会议室的音响系统传来，伴随着一阵轻快的电子音效，“在你演讲时，我的病毒已经入侵了天元集团的中央控制系统。顺便说一句，你西装口袋里的防屏蔽器，是‘场域守护者’组织三个月前故意卖给你的劣质品。”
周正雄瘫倒在地，银色装置从手中滑落。全息屏幕上，时空乱流开始缓慢收缩，紫色的闪电逐渐熄灭。林远舟走到瑟兰面前，黑石的光芒与星溯者的力场产生共鸣，形成一道连接两者的能量桥梁。
“72小时。”瑟兰的水晶眼睛里映出林远舟的身影，“我们需要联合地球上所有的场力研究者，在净化舰队抵达前构建空间稳定网。”
林远舟点头，目光扫过会议室里惊魂未定的记者们。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人类文明将进入最危险的72小时。但至少，他们还有选择的权利——不是在毁灭与被毁灭之间，而是在自我救赎与携手共生之间。
窗外的黄浦江恢复了流动，水幕中的古代帆船化作光点消散。林远舟握紧黑石，石头的温度渐渐回落，仿佛在回应他内心的平静。他想起艾蕾娜哭泣的脸庞，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星空从不拒绝勇敢的探索者”，突然明白混元场论的终极意义——不是掌控宇宙的法则，而是学会在法则中寻找共存的可能。
“我们开始吧。”林远舟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还有很多人，在等我们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