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嘻嘻…哈哈哈……”
笑声。无处不在的笑声。
从前面,从后面,从左,从右。从那锈蚀步足支撑的庞大躯体腹部,从那数十张咧到耳根、油彩剥落的笑脸面具后面涌出来。不同的音调,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性别,却统一扭曲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合唱,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持续不断地扎进我的耳膜,钻入我的脑髓。
三只……不,也许是四只?笑面蛛从不同的方向缓缓逼近,它们步足敲击蛛网或锈蚀金属,发出“咔嚓、咔嚓”的规律声响,与那疯狂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敲打着我已经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我背靠着一根被部分蛛网覆盖、冰冷粘腻的金属柱,剧烈地喘息着,试图寻找一丝突围的缝隙,但目光所及,只有更多晃动着的、闪烁着幽绿复眼的阴影和那噩梦般的笑脸。
绝望像冰冷的淤泥,从脚底向上蔓延,和脚下地面散发出的悲观情绪里应外合,试图将我拖入深渊。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在那多重笑声的持续冲击下,最初的极致恐惧过后,我竟然开始感到……一丝恍惚。
周围那恐怖诡异的景象——缓缓逼近的巨型蜘蛛、它们腹部拥挤的笑脸、网上悬挂的颤动人形茧、还有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腐败甜腻气味——似乎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失真,扭曲,不再那么具有直接的冲击力。
取而代之的,一种莫名其妙的、轻飘飘的轻松感,甚至是一丝……愉悦?开始如同温水般,悄无声息地漫上我的心头。
绷紧的肌肉似乎放松了些许,急促的呼吸也不自觉地放缓了。脑子里那些危险的念头——突围、战斗、死亡——被一种“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诡异感觉轻轻推开。
“留下来吧…”
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柔和,充满诱惑力,却分明是由那无数笑声混合而成。
“这里很快乐…没有痛苦…”
“放松…享受吧…”
“一切都是美好的…”
不!不对!
心底深处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疯狂尖叫!这是假的!是陷阱!
但我那该死的、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在此刻成了对方最完美的帮凶。它轻易地就被这种情绪层面的暗示所俘获,甚至开始自发地为我“描绘”出留下来的“美好”——看,那些笑脸不是在欢迎我吗?那沙沙的蛛网声不是很像催眠曲吗?在这里,似乎真的可以忘记所有烦恼,所有挣扎,所有痛苦……
沉沦下去吧……多轻松啊……
我的眼神开始涣散,嘴角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要跟着那些笑脸,一起咧开一个笑容。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放松、放弃抵抗的瞬间——
嘶——!
右臂!右臂那灰黑色的冰冷纹路猛地爆发出针扎似的刺痛!
不再是之前那种试图冻结一切的霸道寒意,而是一种更尖锐、更警醒的痛楚,像是一盆掺了冰碴的冷水,对着我混沌发热的头脑狠狠泼下!
“呃!”我痛得猛地一抽,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了几分。
是那侵蚀!它似乎极度排斥这种外来的、虚假的“愉悦”情绪,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强行将我拉回现实!
短暂的清醒!
我看到了最近的那只笑面蛛已经逼近到不足五米,一条锈蚀的尖足正缓缓抬起,指向我。它腹部那些笑脸笑得更加欢畅,空洞的眼窟窿里幽光闪烁。
不能坐以待毙!
“滚开!”我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不知道是在对蜘蛛吼,还是对自己脑中那些诱惑的声音吼。
几乎榨干了最后一丝残存的精神力,我猛地一挥手——不是对着蜘蛛,而是对着它身旁地面上一块半埋在淤泥里的、破损的石板!
念动力——起!
嗡!
那块石板剧烈晃动了一下,猛地从泥泞中被拔起,带着粘稠的污物,歪歪斜斜地、却速度极快地朝着最近的那只笑面蛛砸去!
那笑面蛛似乎没料到我这只“放弃抵抗”的猎物会突然反击,发出一阵带着惊讶意味的、音调拔高的嗤笑声,庞大的身躯却异常灵活地向侧面一跳!
哐当!
石板擦着它的躯体飞过,重重砸在了它身后一个悬挂着的、硕大的、人形轮廓的白茧上!
噗嗤!
一声闷响,那白茧被砸得剧烈晃动,表面瞬间破裂开一个口子!
一股粘稠的、暗红色的、散发着浓郁血腥和腐败气味的液体,猛地从破口处涌了出来,淅淅沥沥地滴落向下方的蛛网,拉出长长的、令人作呕的丝线。
那是什么?!
破开的茧里,隐约能看到一团模糊的、被消化了一半的、难以辨认原貌的东西……
胃里一阵翻腾,刚刚升起的那点虚假愉悦感瞬间被这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但就在我被那茧内的景象吸引注意力的刹那——
嗖!
一道迅疾无比的破空声从我的侧面袭来!
我甚至来不及扭头,眼角的余光只瞥见一张脱离了蜘蛛腹部、单独飞射而来的笑脸面具!
它如同一个活物,旋转着,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欢快笑容,几乎瞬间就飞到了我的面前!那空洞的眼窟窿和咧到极致的嘴巴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
然后——
“桀——!!!”
一声尖锐、高亢、足以刺穿耳膜的疯狂尖笑,猛地从那飞出的面具口中爆发出来!
零距离!直接在我脸上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