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萧明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那份名单,瞳孔因为震惊而收缩到了极致,仿佛要将那薄薄的纸张看穿。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连指尖都开始泛起冰凉的寒意。
那份用金国文字书写的通敌名单,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每一个字都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而在那名单的最顶端,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此刻却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萧明的眼球上。
——宿元景!
那个平日里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口口声声要为国除奸,刚刚还与他们并肩作战,一同揭露朱勔罪行的“清流领袖”,竟然是金国人埋在大宋朝堂最深、最致命的一颗钉子!
这个发现,比朱勔是“应奉局”的叛徒,远要来得震撼与恐怖。
朱勔的背叛,尚在理解范围之内,不过是利欲熏心。可宿元景……他图什么?他可是官拜御史中丞,深受官家信赖,名满天下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萧明失魂落魄的样子,被死士死死按在地上的朱勔,突然状若疯魔地狂笑起来。他的笑声嘶哑而尖利,在这阴森的兰若寺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看到了吗?萧明!你看到了吗?”朱勔披头散发,脸上满是癫狂的快意,“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抓住了我,就能扭转乾坤?天真!愚蠢!我不过是宿大人推出来的一条狗!真正能决定大宋命运的,是站在你身后的那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聚焦在了宿元景的身上。
秦岳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指着宿元景,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最为敬重和信任的宿大人,会是通敌的罪魁祸首。
那些跟随宿元景而来的清流官员,更是个个面如土色,仿佛天塌地陷。他们赖以生存的信仰,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宿大人……这……这是真的吗?”一位老臣颤抖着声音问道,“朱勔这个奸贼,他是在……胡言乱语,对不对?”
宿元景的脸色,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他没有理会众人的质问,只是静静地看着萧明,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透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仿佛在欣赏一出由他亲手导演的好戏。
“萧明,你很聪明。”宿元景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可惜,聪明,有时候,并不能救命。”
他的话,无疑是默认了朱勔的指控。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为什么?”萧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死死地攥着那份名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宿元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嗤笑一声,缓缓踱步,“这就要问问,你们赵家的官家了。问问他,是如何对待我们这些,为大宋流过血、出过力的忠臣良将的!”
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眼中迸射出刻骨的仇恨。
“我宿家,三代忠良,皆为国捐躯!可到头来,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奸臣当道,小人横行!换来的是朝廷的猜忌与排挤!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官家,留着,还有何用?!”
“所以,你就投靠金人,出卖国家?”萧明怒斥道。
“不,我这不是出卖。”宿元景摇了摇头,神情诡异地说道,“我这是……在为这片土地,寻找一个新的主人!一个,真正有能力,让天下太平的主人!”
“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秦岳终于忍不住,咆哮着冲了上去。
然而,他还没靠近宿元景,两道黑影,便如鬼魅般,从宿元景的身后闪出,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
那两人的身手,快得不可思议。
萧明心中一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大殿的阴影处,已经悄无声息地,多了数十名身穿黑衣的劲装武士。这些人,与朱勔的那些死士不同,他们身上,散发着一股,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来的杀气。
“幽影阁的人?”萧明的心,沉到了谷底。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由宿元景和“幽影阁”,精心布置的,针对他们所有人的,必杀之局!
“拿下。”
宿元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那些黑衣武士,瞬间动了。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萧明、潘金莲和林冲,还有秦岳,以及那些,尚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的清流官员。
“保护大人!”
林冲娇喝一声,手中长枪一抖,瞬间幻化出数道凌厉的枪影,将冲向萧明的几名黑衣武士,逼退开去。
燕青也动了,他的身形,如同鬼魅,在人群中穿梭,手中的短刃,不断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蜂巢”的成员,也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暴雨梨花弩”,与敌人展开了激战。
一时间,整个大殿,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潘金莲没有第一时间投入战斗,她快步走到萧明的身边,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美眸中,满是担忧。
“夫君,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不怕敌人有多强大,却怕萧明,被这突如其来的背叛,击垮了心神。
萧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看着潘金莲,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也倒映着,她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关切。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驱散了那刺骨的寒意。
是啊,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还有金莲,还有林冲,还有燕青,还有那么多,愿意相信他,追随他的伙伴。
“我没事。”萧明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一个宿元景,还打不垮我。”
他转过头,目光如电,扫过整个战场。
虽然“蜂-巢”和秦岳的人,在奋力抵抗,但“幽影阁”的实力,显然更胜一筹。他们的武功,诡异而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经过了,极为严酷的训练。
战场的局势,对他们,极为不利。
“擒贼先擒王!”萧明眼中寒光一闪,对身边的潘金莲和林冲,低声说道,“想办法,控制住宿元景!”
林冲闻言,长枪一振,逼退眼前的敌人,便要朝着宿元景的方向,冲杀过去。
可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噗!”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正在与两名黑衣人缠斗的秦岳,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透出的那截,沾满了鲜血的刀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而在他的身后,一个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人,正手持着滴血的钢刀,脸上,带着狰狞而扭曲的笑容。
那个人,是之前,第一个颤抖着声音,质问宿元景的那个老臣!
“李御史……你……”
秦岳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生机,在迅速地流逝。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这些看似忠心耿耿的清流官员中,竟然还隐藏着,宿元景的同党!
“哈哈哈……”宿元景再次狂笑起来,“萧明,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我告诉你,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猛地一挥手。
“放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寺庙的墙壁和房梁之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弓箭手。
他们手中的弓箭,早已上弦,箭头,在火光下,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显然,是淬了剧毒。
“嗖!嗖!嗖!”
漫天的箭雨,如同蝗虫过境,铺天盖地地,朝着大殿中央的众人,倾泻而下!
这一刻,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所有人。
萧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便要将潘金莲,护在自己的身后。
然而,潘金莲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只见她,猛地将萧明,推向一旁,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圆盘,迎着那漫天的箭雨,按下了上面的一个按钮。
“嗡——”
一声轻响,那金属圆盘,瞬间撑开,如同一面巨大的盾牌,挡在了他们的头顶。
然而,那箭雨,实在是太过密集,力道,也太过强劲。
潘金莲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
更要命的是,几支淬了毒的利箭,穿过了盾牌的缝隙,径直地,朝着萧明的后心,激射而来!
“小心!”
林冲的惊呼声,与利箭破空的呼啸声,同时响起。
萧明只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一股巨力,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猛地回头,看到的,却是潘金莲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却依旧带着一丝凄美笑意的脸。
她的胸口,插着三支,没入半截的,淬毒羽箭。
鲜血,如同绽放的红梅,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
“金莲!”
萧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冲过去,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潘金莲看着他,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脸颊,却无力地,垂了下去。她的意识,正在被那致命的毒素,迅速吞噬。
“萧郎……我……我好像……要……要撑不住了……”
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萧明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