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的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镇上的热闹。诗诗踩着板凳,踮脚够着门框上的蛛网,手里的鸡毛掸子挥得像小旗子,灵月在底下扶着她的腰,嘴里念叨:“轻点晃,别把去年贴的福字震下来,那可是白老亲手写的。”
“知道啦,”诗诗掸下一串灰尘,呛得直打喷嚏,“张婶说除尘能把晦气扫走,明年我肯定能种出比苏砚哥哥还大的草莓!”她去年除尘时踩翻了板凳,摔了个屁股墩,今年却站得稳稳的,像只灵活的小猴子。
苏砚在清扫草莓暖棚,竹扫帚把棚角的蛛网扫得干干净净,又用抹布把温度计擦得锃亮。“李伯说暖棚得透透气,”他擦着额头的汗,“把旧叶子剪掉,新苗开春才能长得旺,比去年的壮实。”诗诗跑进来,举着掸子要帮忙,结果差点把温度计碰倒,被苏砚笑着推出去:“去帮灵月擦窗户,这儿不用你添乱。”
铁手张的铁匠铺前,堆着刚擦好的农具,镰刀、锄头、铁锨摆得整整齐齐,闪着银光。丫蛋拿着小布块,蹲在地上擦铁皮桶,桶底的锈迹被她蹭得干干净净,露出锃亮的铁色。“爷爷说擦干净农具,明年种地才顺手,”她举着桶给诗诗看,“比去年的亮多了,能当镜子照!”
铁手张抡着大锤,把生锈的铁环敲打得“叮叮当当”响,火星子溅在刚扫过的地上,像撒了把星星。“这些旧铁能回炉重造,”他擦了擦手上的油,“打把新剪刀给你灵月姐姐,比去年的锋利,剪窗花肯定利落。”
书生背着画筒来串门,正好撞见诗诗踩着桌子擦房梁,灵月在底下举着布接灰尘,赶紧掏出纸笔,画下这一幕:诗诗的鸡毛掸子举得老高,灵月的布上落满白灰,苏砚抱着扫帚站在门口笑,铁手张和丫蛋在院子里擦农具,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跳着舞。
“这画得叫《除尘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扫雪图》热闹,你看诗诗的辫子上还沾着蜘蛛网呢。”诗诗气鼓鼓地扯下蛛网:“那是我故意粘的,这样才能证明我够得着房梁!”
张婶提着篮子来送刚炸的馓子,金黄的馓子缠得像小麻花,香得诗诗直咽口水。“除尘累了吧?”张婶往她手里塞了两根,“垫垫肚子,这馓子加了新磨的芝麻,比去年的香,吃了有力气干活。”诗诗咬着馓子去帮丫蛋擦桶,馓子渣掉在桶里,引得两人直笑。
王掌柜带着伙计来送新做的门神画,秦琼和尉迟恭的画像印得威风凛凛,比去年的色彩更鲜亮。“给灵月姑娘贴大门上,”他笑眯眯地说,“驱邪避灾,明年保准顺顺当当。”灵月接过画像,小心地卷起来:“等扫完门楣就贴上,去年的画像风吹日晒,边角都卷了。”
白老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看着孩子们忙忙碌碌,手里的旱烟袋冒着青烟。“想当年除尘得全家动手,扫房梁、擦窗户、洗被褥,忙得脚不沾地,”他慢悠悠地说,“现在你们年轻人利索,半天就把院子收拾得亮堂堂,这日子啊,越来越省心。”
傍晚的院子里,东西摆得整整齐齐,窗明几净,连空气都透着清爽。诗诗和丫蛋比赛谁擦的桌子更亮,趴在桌面上看自己的影子,笑得前仰后合。我们坐在院子里,晒着夕阳,手里的馓子还带着余温。
诗诗突然说:“明天我要去帮张婶擦馄饨摊,她的锅沿总有油垢,我带铁刷子去!”
“先等你把今天踩过的桌子擦干净再说,”灵月笑着刮她的鼻子,“去年你擦完桌子,留下一串黑脚印,还说是给桌子画的花纹。”
大家都笑了,笑声在干净的院子里荡开,格外清亮。除尘后的空气里,仿佛飘着新春的气息。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小年的新貌里,在这扫尽尘埃的期盼里,慢慢酿出更清新的滋味。
毕竟,只要这蛛网还在扫,这门窗还在擦,我们还在这镇子上,这江湖的新貌,就永远盼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