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上挂满了腊肉、腊鱼和腊鸭,油亮亮的肉皮在寒风里冻得发硬,诗诗举着串刚腌好的腊肠往树根跑,肠衣上的花椒粒蹭得手心发麻,“灵月姐姐!大寒的冷风把虚空隙吹成棕红色啦!光里晃着的是不是腊味架?你看那晃晃悠悠的影子,比咱家墙上的还沉三分!”
灵月正往腊鱼上抹盐,粗盐粒“簌簌”落在鱼皮上,她往诗诗嘴里塞了块腊猪耳,“别把腊肠扔进去年当鞭子耍,”指尖擦掉她嘴角的油星,“去年小寒你扔的小醋壶,出来挂在腊味架上,滴的醋汁把腊肉腌成了酸肉,害得铁手张咬了一口直吐舌头,说比醋泡石头还酸。”诗诗嚼着猪耳直点头,咸香里带着点烟熏味,“这次我带了五香腊肠!里头要是有年集,挂出来能引来十里外的馋虫,出来说不定能换块腊猪头,啃着比糖画还过瘾!”
苏砚扛着捆柏树枝来,枝叶带着松脂香,“李伯说大寒要熏肉,柏叶熏过的腊味最香,”他往棕红光里扔了块腊肉,肉块进去没声响,反倒飘出缕腊香,闻着像刚出炉的酱肘子,丫蛋举着块糖瓜喊:“我要跟它换腊鸡腿!”说着把糖瓜往光里抛,糖块落进去的地方,光突然“滴答”掉了滴油,滚出来只油亮的腊鸡腿,皮脆得像纸,“是烟熏腊鸡腿!”丫蛋抱着鸡腿直咂嘴,“香得能啃出骨头渣!比诗诗姐姐的腊肠还解馋!”
书生蹲在腊味架下画年景图,笔尖沾着酱油调的颜料,画纸上的棕红光里,慢慢显出个热闹的院子,有个踩着板凳够腊肉的影子,脚下一滑摔在腊鱼堆里,被鱼尾巴抽了满脸,跟诗诗今早偷够腊鸭的模样分毫不差,“这影子比前儿画的《小寒酿醋图》多了三分油气,”他举着画纸笑,“你看她举着腊鱼瞪眼睛的样子,活像只偷肉被抓的小狐狸。”
诗诗凑过去抢画,手一抖,手里的腊肠掉在画纸上,肠衣裂开个小口,露出里头的肥瘦碎肉,像给院子添了盘下酒菜,“给里头的年宴加硬菜!”她拍着手喊,“这样过年能吃到撑,打嗝都是肉香!”
王掌柜推着车新做的腊豆腐来串门,竹筐里的豆腐块黑亮亮的,“这豆腐用酱油腌了二十天,大寒炖火锅最入味,”他往石桌上摆了块,腊豆腐滚到棕红光边,竟“滋滋”长出丛花椒苗,红亮亮的椒粒像小灯笼,“邪门!比我见过最麻的花椒还提神!”
白老拄着拐杖慢悠悠走来,用拐杖头拨了拨花椒苗,“虚空界的大寒,是把寒气都腌成了腊香,里头的时间跑得沉,一块肉进去,能熏出三天的厚味,”他往诗诗手里塞了个烤糍粑,“去年你扔的腌萝卜,说不定在里头化成了酱引子,才让这光里裹着股咸香。”
诗诗把烤糍粑往棕红光里塞,糍粑刚碰到光就“嗖”地钻了进去,再看时,手里竟多了块腊肉糍粑,油香混着米香,“它给我加肉啦!”她举着糍粑蹦,“要是我进去待片刻,出来是不是能背回筐腊排骨?从大寒吃到元宵!”
灵月正往缝隙里扔腊骨头,听见这话伸手敲她脑袋,“进去怕是变成腊人,被里头的人挂在架上熏成肉干,”话没说完,就见骨头进去的地方,飘出片柏树叶,落在她手心里,叶面上竟映着个影子在追偷腊味的野猫,像诗诗刚才撵野猫的模样,逗得铁手张直笑:“里头的野丫头,见了肉更疯!”
铁手张捡起块小石子往棕红光里扔,石子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飘出个竹编的小腊味架,架上挂着串迷你腊肠,诗诗一把抢过去挂在脖子上,“我是虚空界的腊神!”她转着圈蹦,小腊架跟着晃,“以后里头的腊味都归我熏!”苏砚看得直笑,伸手把她往回拉,“再蹦就栽进棕红光里了,到时候出来浑身沾着油,像个会跑的油渣团子。”诗诗挣着喊:“变成油团子才好!能滚满芝麻当糖球,比啃腊鸡腿还快活!”
大家笑得直抹嘴,笑声惊飞了腊味架上的乌鸦,有只乌鸦“呱呱”落在棕红光边,竟被光染成了油棕色,嘴里还叼着粒花椒,引得丫蛋直拍手:“虚空界还会变腊香鸦呢!”
诗诗扒着缝隙沿儿还想往里钻,被灵月一把薅住后领,像拎着只偷肉的小獾子,“进去容易出来难,”灵月把她按在火塘边,“你这小冒失鬼,进去怕是被腊味香勾得忘了路,在虚空的院子里转圈圈,到时候我们得往里头扔多少糖瓜,才能把你引回来?”诗诗拍着胸脯保证:“我认路!跟着腊香味走,出来还能带串腊全鱼,给你挂在门上当年画!”
白老坐在火塘边,烤着腊肉看棕红光里的腊味架,慢悠悠地说:“虚空界的大寒,熏得比咱们的透,香得也比咱们的厚,你翻一次腊肉的功夫,外头的年味说不定就又浓了三分,”他指着院外的年集方向,“不过啊,这盼着腊香缠满院的乐子,在哪边的江湖都一样。”
诗诗听得眼睛发亮,突然把脖子上的小腊架往棕红光里扔,“给里头的年集当样品!让他们熏出满街的腊味,等我进去了,天天抱着腊猪头啃!”
风渐小,棕红光慢慢变成暖融融的橙红色,像夕阳照在油亮的腊肉上。诗诗蹲在边上数影子熏了多少种腊味,灵月往缝隙里扔了把花椒,丫蛋把柏树枝往棕红光边一放,枝影正好落在画纸上的院子。书生举着画纸笑,纸上的棕红光里,两个诗诗正隔着虚空递腊肠,一个在里头喊“这个够咸”,一个在外头应“再熏半宿”,声音好像真的顺着腊香传了过来。
灵月望着那画突然觉得,这虚空界哪是什么寒风呼啸的深冬,分明是把年的热闹都腌进了肉里,里头的腊味跟她们墙上的一样沉,里头的笑声跟她们的一样香,连被腊鱼抽脸的疼都带着油津津的甜。
毕竟,只要这腊味还在熏,这棕红光还在流,我们还在这塘边,这江湖的虚空腊,就永远腌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