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慢悠悠地盖住了天边最后一抹橘红。海天把三轮车停在超市门口,锁好车时,指尖触到冰凉的车把,才发觉晚风已经带了凉意。他紧了紧外套,快步往家走——得赶在海蓝接海威回来前,把晚饭的菜备好。
厨房里很快响起了切菜声。海天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动作麻利地处理着新鲜的排骨。今天买的肋排肥瘦均匀,他打算做个糖醋排骨,是海威最爱吃的。旁边的锅里,米饭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米香混着排骨的肉香,在小小的厨房里弥漫开来。
“爸,我们回来啦!”门口传来海威清脆的叫喊声,紧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海天探出头,看到海蓝牵着海威走进来。小家伙背着书包,额头上还带着薄汗,显然是在学校玩疯了。“洗手去,马上开饭。”
“好嘞!”海威挣脱海蓝的手,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进卫生间。
海蓝则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着海天忙碌:“大哥,今天公司那六个孩子,适应得还不错。”
“那就好。”海天把排骨倒进热油里,滋啦一声响,“年轻人学东西快,多教教就好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了,客厅的灯亮起来,暖黄的光线把一切都裹得软软的。
没过多久,海丽、海雅和海露也陆续回来了。海丽手里提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几个苹果,是孤儿院的孩子塞给她的;海雅肩上挎着那个米色帆布包,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笑意盈盈;海露则一脸懊恼,进门就往沙发上一坐,抓了抓头发。
“五弟这是咋了?”海天端着糖醋排骨出来,看到他那模样,忍不住笑问。
海露叹了口气,苦着脸说:“大哥,前几天我不是说招了个徒弟吗?哎呀,那徒弟笨得哟,我都快被他气吐血了!”
“怎么了?”大家都好奇地围过来,连刚洗完手的海威都踮着脚凑到沙发边。
“他给人家理发,就因为客人稍微动了一下,他手一抖,愣是在人家耳朵边上划了个小口子!”海露拍着大腿,“今天我带着客人去医院消毒、打破伤风,又是赔钱又是道歉,嘴皮都磨破了。回来我就把他给辞了,这手艺不过关,留着就是祸害!”
“也别太生气了。”海蓝递给他一杯水,“刚学手艺的年轻人,难免手生。不过安全第一,辞了也好,免得再出岔子。”
海露喝了口水,气呼呼地说:“可不是嘛!我跟他说了多少遍,手要稳,眼要准,他就是记不住。还好伤口不深,不然麻烦就大了。”
海天把最后一盘炒时蔬端上桌,笑着打圆场:“多大点事,吃饭吃饭。下次招徒弟,咱先让他在店里观摩半个月,手艺练熟了再上手。”
“还是大哥说得对。”海露这才消了气,跟着大家走到餐桌旁。
刚坐下,海丽就笑着打开了话匣子:“你们别光说不开心的,我给你们讲讲孤儿院的孩子们,可逗了。”
她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眼里闪着温柔的光:“前两天院里组织孩子们玩游戏,套圈赢小红花,有个叫小石头的男孩,眼睛瞪得溜圆,愣是把把都中,最后得了第一名,拿着小红花到处显摆,跟个小骄傲似的。”
“还有个小姑娘,叫丫丫,特别懂事。”海丽的声音软了下来,“我给她带了块蛋糕,她攥在手里半天舍不得吃,最后跑到我跟前,踮着脚把蛋糕递过来说‘海院长,你吃,你每天都好累’,你说这孩子,才五岁呢,心眼就这么细。”
说到这儿,海丽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有个小家伙更逗,我给了他颗糖,他剥开糖纸舔了舔,又包起来塞进口袋。我问他怎么不吃,他说‘要留给隔壁床的小雨,他昨天发烧了,吃点糖就不难受了’。”
“哈哈哈,太可爱了!”海露笑得前仰后合,“三姐,下次我休班,去孤儿院给孩子们剪剪头发,保证个个精神!”
海雅也拿出手机打字:【我也去,给孩子们做做简单的皮肤护理,冬天天气干,给他们擦擦润肤霜。】
“好啊好啊!”海威举着小手,“我也要去!我给他们讲故事!”
看着大家七嘴八舌的样子,海天心里暖烘烘的。他给每个人碗里都添了些米饭,轻声说:“快吃吧,菜都要凉了。”
糖醋排骨的酸甜味,炒时蔬的清香味,还有米饭的醇厚味,在空气中交织成最动听的旋律。海蓝吃着饭,偶尔抬头看看身边的人——大哥正给海威挑鱼刺,三姐眉飞色舞地讲着孩子的趣事,四姐低头小口吃着菜,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五弟则在跟海威比划着怎么套圈才能赢。
这就是家啊。没有轰轰烈烈的大事,只有这些琐碎的、温暖的、带着烟火气的瞬间,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人觉得踏实。
“对了二哥,”海丽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海蓝,“上次那六个孩子,在你公司还习惯吗?要是有啥困难,你跟我说,我去跟他们聊聊。”
“挺好的。”海蓝点头,“他们主动要求从基层做起,今天跟着老员工熟悉业务,学得很认真。”
“那就好。”海丽放下心来,“这些孩子自尊心强,你多担待点。”
“放心吧三姐。”
晚饭在说说笑笑中慢慢接近尾声。海威吃得小肚子鼓鼓的,靠在椅背上打着饱嗝;海露抢着收拾碗筷,说要“弥补一下今天闯的祸”;海雅则帮着海天擦桌子,两人配合默契;海丽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手机里孤儿院孩子们的照片,嘴角一直挂着笑。
海蓝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每一盏灯后面,都藏着这样那样的故事吧,有烦恼,有欢笑,有争吵,有温暖。而他的这盏灯,因为身边这些人的存在,显得格外明亮,格外温暖。
“二哥,快来帮忙!”海露在厨房喊了一声。
海蓝回过神,笑着走过去:“来了。”
厨房里,水声、碗碟碰撞声、还有大家的笑声混在一起,像一首最平凡也最动人的歌。夜色还很长,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再长的夜,也会被这暖暖的烟火气,烘得热热闹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