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任务。
“王三刀！”他喊了一声。
“仙师，您有什么吩咐？”王三刀连忙跑过来。
“我决定亲自上岸，深入淮安府城（山阳县），进行一番深入的...批判性社会考察！”何健旺语气严肃，充满了使命感，“旨在了解此地风土人情、吏治民生，尤其是揭露封建享乐主义的腐朽本质！以便我等日后更好地...嗯，执行天命。”
王三刀听得云里雾里，但“批判性”、“考察”这些词听着就很高深，加上仙师一贯的英明神武，他立刻肃然起敬：“仙师深谋远虑！属下佩服！您独自一人，务必小心！”
“嗯，批判工作需要独立思考和安静的环境，人多了反而不便。”何健旺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船上就交给你了，约束好弟兄们，严格按照计划行事。”
“是！仙师放心！”
何健旺点点头，换上一身看起来像个有点家底但又不太张扬的读书人或者小商贾的细布长衫，悄悄下了船。
他没有选择南下金陵，那太冒险了。目标太大，容易暴露。就在这淮安府首县山阳县逛逛，既能满足一下好奇心，风险也可控。
他租了一辆普通的骡车，悠哉悠哉地朝着山阳县城而去。
一路上，他确实在进行“批判性考察”：看到漕工汗流浃背地拉纤，他批判封建劳役制度的残酷；看到粮船林立、商贾云集，他批判资本主义萌芽期的剥削本质；看到县衙门口的石狮子，他批判封建官僚主义的虚伪威严。
当然，他的主要“考察”目标，还是进城之后。
山阳县作为府治，又是运河枢纽，自是繁华异常。酒楼、茶肆、妓院、赌场...鳞次栉比。
何健旺背着手，如同一个真正的观察者，开始了他严肃的“田野调查”。
“嗯，这家酒楼装修奢华，一看就是销金窟，批判！”
“啧，这间勾栏瓦舍，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腐蚀意志，必须批判！”
“哦？这赌坊门口人来人往，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得狠狠批判！”
他一边批判，一边很自然地...走进了一家看起来最气派、生意最兴隆的酒楼“望淮楼”。
“小二！给爷找个临窗雅座！把你们这最贵的酒菜，最红的姑娘唱的曲儿，都给爷上来！”何健旺拍出一锭金子，语气豪横，充分代入了一个前来进行“腐朽生活体验与批判”的纨绔子弟角色。
“好嘞！爷您楼上请！”小二眼睛都直了，点头哈腰地引他上楼。
坐在雅间里，听着吴侬软语的小曲，吃着精致的淮扬菜，喝着醇香的美酒，何健旺眯起了眼睛，心情无比舒畅。
“唉，封建社会的糖衣炮弹啊...腐蚀性太强了！为了能更好地批判它，我必须深入地、反复地、长时间地体验它！”他呷了一口酒，美滋滋地想道，“无良仙人应该能理解我这种为事业献身的精神吧？”
至于招兵买马的正事？嗯...就让二蛋他们辛苦一下吧！
望淮楼的雅间内，熏香袅袅，丝竹悦耳。
何健旺半倚在软榻上，眯着眼，听着伶人婉转的唱腔，手指随着节拍轻轻敲击着桌面。
面前的淮扬佳肴已用了大半，一壶上好的金华酒也见了底。
酒精让他有些微醺，思绪也飘散开来。
这醉生梦死的封建地主生活...确实腐蚀性极强，让人沉迷。但他心底那根紧绷的弦，终究没有完全放松。
“朱老四...”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嘴角扯起一丝复杂的笑意。
如今这番局面，看似是他和那位永乐大帝隔空配合默契，一个在前面“捅娄子”，一个在后面“擦屁股”顺带抄家发财，各取所需。
但何健旺心里门儿清，这不过是暂时的“互利”罢了。朱棣把他当成了最好用的清道夫和寻宝鼠，而他自己，也不过是借朱棣的势和刀，来完成那该死的“搞事”任务，顺便给自己累积搞事的资本。
“真要让朱老四下定决心，跨海远征，去掏倭国的老窝...”何健旺又抿了一口酒，眼神变得清醒了些，“难啊。”
他暗自盘算着。以朱棣的性格和明朝目前的国力，最可能的结果，就是像历史上郑和下西洋展示肌肉一样，对倭国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惩戒性”远征。
目标可能是控制九州、西国等关键地区，占领石见、佐渡等金银矿脉，扶植亲明势力，建立一个缓冲带和资源提取地。
但要彻底灭亡倭国，将其纳入直接统治？耗费的钱粮兵力将是天文数字，北方的蒙古残余也不会答应。朱棣是个精明的政治家，不是疯子。
“所以...我的真正目的，绝对不能暴露。”何健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冷光。
他最终的目标，可不是帮大明开拓疆土，而是要把朝鲜也拖下水，甚至...以此为跳板，搞些更大的事情。
届时，如果朱棣发现，这伙“好用”的倭寇背后，竟然还藏着攻略朝鲜以建文来逼迫自己彻底伐倭的意图，他还会那么淡定吗？
“哼，等到时候，建文余孽在朝鲜，倭国‘被’发现，甚至‘被’拥立的消息，通过‘秘密’渠道传到他耳朵里……”何健旺仿佛已经看到了朱棣那又惊又怒、疑神疑鬼的表情，“以他对自己得位不正的心病，以及对建文帝下落的那份执念...我就不信他忍得住！”
一边是近在咫尺、可能威胁统治合法性的“前朝余孽”，一边是远在海岛、需要耗费巨资才能彻底解决的倭国隐患。朱棣会如何选择？这左右两难的局，才是何健旺真正想看到的“大戏”。
“唉...”想到这里，何健旺忽然觉得眼前的酒菜没那么香了。搞事之路，任重道远啊。
既要利用朱棣，又要防着朱棣，还要算计朱棣，甚至可能最终要怼上朱棣...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