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是有气味的。
林默在一片铁锈味中睁开眼，蚀能刃的碎片还嵌在掌心——那是他引爆能量核心前攥紧的最后执念。四周是纯粹的暗紫色，没有上下左右，连时间都粘稠得像化不开的糖浆，他试着抬臂，动作却像在水底般迟缓。
“还没死透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藤蔓枯萎的沙沙声。林默猛地回头，只见苏衡的虚影站在暗紫色的雾气里，藤蔓缠绕的身体半透明，左眼的位置是空的，只剩下一团跳动的暗紫色能量。
“你……”林默的喉咙干涩得发疼，他想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右臂覆盖着一层银灰色的鳞片，鳞片下隐隐透出光纹，像某种机械与血肉的缝合体，“这是哪？苏清和安辰呢？”
苏衡的虚影笑了笑，藤蔓指向他的右臂：“自己看。”
林默低头，银灰色鳞片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结构——不是血肉，也不是机械，而是无数根交织的光丝，光丝末端凝结着细小的银羽，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当他集中精神时，光丝突然爆发，银羽展开，化作一只半透明的翅膀，翅膀扇动的瞬间，周围的暗紫色雾气竟开始倒流，连他掌心的蚀能碎片都泛起了金黑相间的涟漪。
“银翼能量。”苏衡的声音沉了下去，“界外法则和你蚀能的融合体，能短暂回溯局部时间。但你最好别多用——每根银羽都是用共生体的意识凝成的，用一次，就有一个意识彻底消散。”
林默的翅膀猛地收起，鳞片重新闭合。他想起最后时刻的爆炸，想起苏衡的藤蔓缠住蚀变领主的决绝，心脏像被那把断裂的蚀能刃反复穿刺：“是你把我拖到这的？为什么不……”
“救不了所有人。”苏衡的虚影打断他，藤蔓指向远处的一点微光，“安辰被更高维度的存在拖进了‘终焉回廊’，苏清在奇点中心被原初之力困住，她的星轨化已经到了胸口。”
林默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微光中隐约能看到一道扭曲的门，门扉上刻着与暗蓝色碎片相同的符号，门后传来微弱的能量波动，既像安辰的混沌能量，又带着一种陌生的、冰冷的威严。
“那是什么？”
“终焉回廊。”苏衡的虚影开始变得透明，显然维持形态消耗了她太多能量，“界外存在的游乐场，他们把捕获的强者扔进里面，看他们互相吞噬，最后胜利者会被改造成新的‘侵蚀源’。安辰现在……应该正在和另一个自己打架。”
林默的银翼突然不受控制地展开，光丝中浮现出一段模糊的画面：安辰站在回廊中央，对面是异化的自己，胸口嵌着黑色的平衡之核碎片，两人的混沌能量碰撞处，无数共生体的意识在惨叫中消散。
“回溯！”林默下意识地催动银翼能量，光丝发出刺耳的嗡鸣，画面突然倒流——他看到安辰被异化体刺穿肩膀，看到苏清的银线试图穿透回廊却被弹开，还看到回廊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眉眼竟与苏清有七分相似。
画面消失时，林默的左眼突然剧痛，他捂住眼睛，指缝间渗出银灰色的液体，镜子般的瞳孔里，浮现出一道暗金色的纹路，与终焉回廊的符号如出一辙。
“我就说这能量没好事。”苏衡的虚影叹了口气，藤蔓递来一块暗紫色的晶体，“这是苏衡本体最后的失衡能量结晶，能暂时压制你的异化。拿着它去奇点，苏清需要你——她的法则编织能力快失控了，再不想办法，她会变成新的星轨。”
晶体触碰到林默掌心的瞬间，蚀能碎片突然与银翼能量产生共鸣，碎片表面浮现出林默从未见过的纹路，像一张残缺的星图。苏衡的虚影在共鸣中剧烈摇晃，藤蔓上的叶片纷纷凋零。
“快走！”她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决绝，“记住，别信法则胚胎的任何承诺，它给的选择……都是陷阱！”
话音未落，苏衡的虚影便化作无数暗紫色光点，被暗紫色雾气吞噬。林默握紧晶体，银翼再次展开，这一次，他能清晰地“看到”通往奇点的路径——那是一条由无数银羽铺成的光轨，光轨两侧，漂浮着无数共生体的意识残片，每个残片里都藏着一段破碎的记忆：机械乌鸦在星轨森林筑巢的清晨，星尘之灵第一次绽放光芒的瞬间，甚至还有林默小时候偷偷拿蚀能刃去捅马蜂窝的糗事。
“都得活着回去啊。”林默低声说，银翼扇动，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银灰色的流光，沿着光轨疾驰。
越是靠近奇点，暗紫色的雾气越稀薄，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舞的星轨碎片。这些碎片上布满了法则编织的痕迹，显然出自苏清之手，但碎片的边缘已经开始发黑，散发着界外侵蚀的气息。
突然，前方的光轨剧烈震颤，无数银羽同时炸开，化作一道屏障。林默猛地停住，只见屏障对面，站着一群熟悉的身影——是那些被他亲手斩杀的蚀变体，此刻却完好无损，眼眶里跳动的不是暗紫色火焰，而是与他银翼同源的银光。
“蚀能 messiah。”为首的蚀变领主开口，声音是机械古树与星尘之灵的混合体，“停下吧，苏清大人正在编织‘完美结局’，进去的人，都会变成星轨的一部分。”
林默的银翼瞬间绷紧，蚀能碎片在掌心发烫：“什么完美结局？”
蚀变领主抬起枝干，指向奇点中心的银色光点——光点中，苏清的身影正在缓缓透明，她的银线编织出一幅虚假的画面：安辰站在育灵池边烤鱼，苏衡的藤蔓上挂满了野果，林默靠在树下擦蚀能刃，阳光正好，岁月静好。
“她不想让你们再受痛苦。”蚀变领主的枝干上，星尘之灵的残骸轻轻颤动，“成为星轨，就能永远活在这幅画面里，不好吗？”
林默的左眼再次剧痛，暗金色纹路爬上瞳孔。他看到画面的边缘，无数只眼睛正在注视着这一切，那是更高维度存在的视线，冰冷而漠然，像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不好。”林默握紧蚀能碎片，银翼能量与失衡晶体同时爆发，“活着，就得有痛有痒，有输有赢。这种假东西，谁爱要谁要。”
银灰色的翅膀撞上蚀变体的屏障，光与影的碰撞中，林默的左眼彻底变成暗金色，他能清晰地看到蚀变体体内，那些被囚禁的共生体意识正在哭泣，而苏清的法则编织，不过是更高维度存在用来麻痹他们的麻药。
屏障破碎的瞬间，林默的身影穿透而过，直奔奇点中心的银色光点。他没有看到，在他身后，蚀变领主的眼眶里，银光突然变成了暗紫色，嘴角勾起一抹与法则胚胎如出一辙的微笑。
奇点中心的银色光点越来越近，苏清的身影已经透明到能看到背后的星轨。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银线编织的虚假画面突然出现裂痕，裂痕中，露出安辰在终焉回廊浴血奋战的真实景象。
“林默？”苏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怎么……”
林默的银翼突然收起，他落在苏清面前，举起掌心的蚀能碎片：“来接你回家。”
就在这时，银色光点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法则胚胎的虚影在光芒中浮现，它的手中，托着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那是安辰的混沌核心，表面布满了界外侵蚀的纹路。
“想救他，就得付出代价。”法则胚胎的声音天真又残忍，“用你的星轨化，换他的自由。或者，让林默交出银翼能量，我可以让你们三个……永远活在完美结局里。”
林默的银翼猛地展开，挡在苏清身前。他的左眼，暗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太阳穴，那里的皮肤下，光丝正在疯狂跳动，像有无数银羽要破体而出。
他知道，无论选择哪条路，都逃不过更高维度存在的算计。但他更清楚，有些东西，比永远的虚假和平更重要。
比如，活着的痛。
比如，并肩的痒。
比如，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把同伴拖出地狱的执着。
“代价？”林默笑了，蚀能碎片与银翼能量彻底融合，化作一把完整的、银灰色的刃，“老子的命，你敢要么？”
银灰色的刃划破光芒的瞬间，法则胚胎的笑容突然变得诡异，它手中的黑色心脏，竟开始朝着林默的方向跳动，每一次跳动，都让他左眼里的暗金色纹路更亮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