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一声叹息声在脑中响起。
翎儿蓦地睁开双眼。
熟悉的帐顶,熟悉的寝房。
逍遥居。
她深呼吸了几次,确定那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已全然消失。
不用想,定是青佑的功劳。
“吱嘎”
寝房门被打开。
青佑提着食盒踱步进屋。
翎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脸庞,试图从他脸上瞧出某些端倪。
“醒了,还难受吗?”
“你还好吗?”
二人异口同声。
“不难受了。”
“我无事。”
青佑嘴角微微上扬。
袍角一撩,姿态豪迈地在床边落座。
他先探手摸了摸翎儿略显苍白的脸颊。
眼露心疼。
就她眼下的样子,不知情者或以为,她才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产妇。
哎……
青佑幽幽叹口气。
“我亲手炖了补汤,一会儿多喝点,看能否尽快补回来吧。”
翎儿乖乖颔首:“嗯!劳烦夫君了,你也得补补。”
过度使用内力着实难受。
当真谁试谁知道。
确定了青佑不像自己这般,翎儿隧放下心来。
“湘儿和孩子们都还好吗?”
青佑从食盒中取出补汤,闻言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亲手将温热的补汤喂到翎儿嘴边。
这才淡淡“嗯”了声。
气氛略显严肃,翎儿以为青佑是在责怪她再次将自己折腾至晕倒。
她有心调节气氛,遂道:
“好在我坚持到了最后,听到稳婆说生了,我才敢放任自己晕过去。
不过在那之前,我似乎听到秋菊她们着急唤我,想来是因我突然晕倒吓坏她们了。”
“内力耗尽,七窍渗血,脸色惨白如纸,能不被你当时那副样子吓死,她们已算胆大了。”
青佑瞥了她一眼,语气越带着郁愤道。
翎儿不知,她当时那副惨样,可比力竭晕过去的福湘莹还要吓人。
青佑差点被吓得神魂出窍。
呃……
翎儿脑中闪过自己七窍流血的鬼样子,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难怪这人今日一副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模样。
想来定然是看到她的丑态被惊吓到了。
青佑:呵呵,早晚被吓出心疾。
“夫君的手艺越发好了,就这补汤我能喝下三大碗。”
无法,只能多吃点,让自己尽快恢复,以安抚眼前这人。
福湘莹这次产子亦是九死一生,昏迷了一天一夜还未苏醒。
五皇子面若寒潭。
他亦随之整整一日一夜未曾合眼,双眸布满血丝。
直至此刻,他方得以抽身听下人回禀福湘莹当日滑倒一事的情况。
据秋菊与冬梅陈述,当日他们走下台阶时,顿感脚下一滑。
两个丫鬟瞬间失去平衡。
福湘莹更是挺着大肚子直直往后仰倒。
幸而,身后离得近的夏竹用身子垫在福湘莹下方。
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可即使身下有肉垫,仍是不免动了胎气,以至提前生产。
福湘莹之事一出,左侍卫立即封锁了五皇子府。
所有人只进不出。
事情不难查。
台阶上被人撒了细沙。
与石阶颜色几近融为一体的细沙,即便仔细观察,也极有可能被忽略。
左侍卫自负责清扫庭院的下人处着手调查。
一番查访后,发现一名负责洒扫的四等宫女失踪不见。
左侍卫当即率领属下连夜对整个府邸进行了搜查,最终于一处荒废的庭院中寻获了那名宫女。
然而,人已然在闲置的房梁上自缢身亡。
死无对证。
要知道,能够进入主院侍奉的宫女,即便只是个并不起眼的角色,也是经过荣妃娘娘挑选的。
对方究竟是受到他人威逼,还是被以利益诱惑?
一切尚待进一步查证。
书房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左侍卫再度跪于下首。
他的额头冷汗淋漓,此前从未见过这般令人胆寒的五皇子。
“那宫女是孤儿,曾在慈幼局长大。据与她走的近的小宫女交代,她无意间曾提过在慈幼局时颇受一男子照顾,若她出宫后,那男子还未娶亲,她便嫁与那男子为妻。”
“或是有人利用此人的性命胁迫她,我已飞鸽传书回上京,让右侍卫暗中调查。”
五皇子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左侍卫微微垂首不敢动弹,若五皇子需要发泄的对象,他甘愿做那个活靶子。
只愿他的主子不要如此憋屈着自己。
然而最终,五皇子仅仅挥了挥手,未发一言便示意他退下。
他眼中泛起一股嗜杀之气。
对他身边伺候之人比他的人还熟悉。
对方果真是煞费苦心。
能如此大费周章,无孔不入之人者,五皇子内心清楚,唯有独孤皇后能有如此手段。
为了给年仅垂髫的九皇子铺路,她还真是煞费苦心。
无所不用其极。
死无对证又如何,丧女之仇不共戴天。
他暗暗记在心中,只待日后一并清算。
福湘莹在两日后方才苏醒。
待察觉到掌心之下原本隆起的腹部已恢复平坦,她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已生了孩子。
“湘儿,你终于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之处?”
一道沙哑之声传入福湘莹耳中,她才缓缓睁开双眼。
就见床前守着一个胡子拉碴,形容憔悴不堪的男子。
“殿下?”
她心中陡然一惊。
快速地环视一圈所处的环境。
确定已被挪回主院寝房。
房中干干净净,莫要说孩子,就连她为孩子准备的小衣服都不见一件。
福湘莹着急地询问:“孩子,我的孩子们呢?”
不是都生下来了吗?
她当时是在确定两个孩子都生下后才敢晕过去的。
那道粗噶难听的嗓音再次响起:“湘儿,你莫要激动,太医说了你这次元气大伤,得好好静养,等你养好了,我们再生十个八个小湘儿。”
福湘莹难以置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明明将他们都生下来了。
我听到了,稳婆说了,生了,生了,两个都生了的。”
“你莫要与我开玩笑,这个玩笑不好笑,我会翻脸的。”
因为情绪激动,她呼吸急促,脸上因为生产时过于用力而留下的红点,越发红艳。
五皇子上前一把将人抱紧。
他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压抑地发出呜咽之声 :“我的小湘儿没啦,我们可爱的女儿没了,哥哥的妹妹没了......”
福湘莹呆愣当场。
“所以......”
堂堂九尺男儿,哭得不能自已。
莫要说福湘莹没见过,就连荣妃娘娘亦从未见过五皇子哭成这般过。
两个同命相连之人,抱头痛哭,尽情发泄心中的不舍之情。
哭着哭着,福湘莹反过来安慰起五皇子。
不是她不伤心,不难过。
只是,若有人极力为你分担伤痛,那原来十级之痛或许只剩一半。
福湘莹的伤痛被分去一半,又一半,才使得她不至于当场被击垮。
福湘莹未醒来的这几日,五皇子几乎没有合眼过。
这一通情绪宣泄之后,倒在福湘莹身侧直接昏睡过去。
福湘莹将帐幔放下之后,方准许一众在门外焦急等候之人进入房内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