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峡的爆炸声犹在耳畔轰鸣，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萧宸与石浩在林间亡命奔逃，身后隐约传来林家追兵的呼喝与犬吠之声。两人皆已是强弩之末，萧宸真元近乎枯竭，道基裂纹隐隐作痛，右臂煞骨因过度催动而传来阵阵酸胀；石浩更是凄惨，新伤旧创叠加，全靠磐石战体的一口硬气和萧宸分给他的回气丹吊着性命。
“这边！”萧宸强提精神，精神力扫过前方，发现一处被茂密藤蔓遮掩的狭窄山缝。他搀扶着几乎无法独立行走的石浩，艰难地挤了进去。
山缝内阴暗潮湿，仅容两人蜷缩藏身。萧宸迅速取出几张得自林家的低阶“敛息符”拍在入口处，勉强隔绝内外气息。
“咳…咳咳…”石浩瘫倒在地，大口咳着黑血，胸口剧烈起伏，“妈的，林家这群疯狗”。
萧宸沉默地检查他的伤势。箭疮处的毒素虽被暂时压制，但仍在缓慢侵蚀。多处伤口崩裂，失血过多。最麻烦的是内腑的震荡和经脉的损伤，非上好丹药难以快速痊愈。
他取出所有疗伤丹药，拣出效果最好的喂给石浩，又用真元小心翼翼帮其化开药力。自己则吞下几颗回气丹，盘膝运转《玄阴锻骨诀》，竭力吸收着空气中微薄的煞气，修复着几近干涸的道基和经脉。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外界追捕的声音渐渐远去，似乎暂时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但两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林永信吃了那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搜捕网正在撒开。
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前往灰塔城！
数个时辰后，夜色再次降临。石浩在药力作用下沉沉睡去，呼吸稍显平稳。萧宸睁开眼，眸中疲惫稍减，但真元只恢复了三四成。
他悄然走出山缝，如同幽灵般攀上附近最高的一棵树冠，极目远眺。
东南方向，极远的地平线上，在一片荒凉的戈壁边缘，隐约可见一座巨城的轮廓！即便相隔如此之远，也能感受到其磅礴的气势。城中央，似乎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灰色巨塔，在黯淡的星光下呈现出冷硬的剪影。
灰塔城！
希望就在前方，但脚下的路却遍布杀机。林家必然在通往灰塔城的各条要道上设下了关卡。
萧宸返回山缝，叫醒石浩。
“能走吗？”
石浩咬着牙，挣扎站起：“死不了就能走！”
两人借着夜色掩护，再次上路。这一次，萧宸不再选择任何已知路径，而是完全凭借精神力的感知，穿梭于最险峻、最荒僻的山岭和密林之中，绕开所有可能有人烟的地方。
路途变得异常艰难。攀爬悬崖，泅渡冰河，穿越毒沼，期间多次遭遇低阶妖兽，皆被萧宸以雷霆手段迅速解决，尽量避免大的动静。
石浩展现了惊人的韧性，拖着伤体，默不作声地紧跟其后，实在撑不住了就吞服丹药，短暂调息。
萧宸则如同最精密的机器，不断计算着路线，规避风险，同时争分夺秒地修炼恢复。蕴煞戒中的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用来补充真元。清心镇魂丹已经所剩无几，识海中那股冰冷的杀戮意念随着一次次动用力量和杀戮，再次开始蠢蠢欲动，被他以强大的意志死死压制。
五天后，两人如同野人般，终于走出了连绵的山地，前方是一片望不到边的、布满砾石的荒原。灰塔城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那巨大的灰塔仿佛连接着天地，散发出古老而沉重的威压。
但就在荒原的边缘，一座必经的峡谷隘口处，赫然设立着一座简易的关卡！林家旗帜飘扬，十余名护卫驻守，甚至还搭建了一座简陋的了望塔！
果然如此！
萧宸与石浩伏在一片乱石之后，仔细观察。关卡守卫森严，想要强行闯过，必然惊动后方可能存在的追兵。
“怎么办？”石浩压低声音，眼中凶光闪烁，“杀过去？”
萧宸缓缓摇头：“硬闯风险太大。”他目光扫过关卡两侧陡峭的岩壁，心中有了计较。
是夜，月黑风高。
两道黑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关卡侧方近乎垂直的陡峭岩壁，缓缓向上攀爬。萧宸以玄阴煞气凝结于指尖，插入岩石缝隙，固定身形。石浩则凭借蛮力和战体特性，艰难跟随。
下方关卡的灯火和守卫的交谈声隐约可闻。两人屏息凝神，动作缓慢而稳定。
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他们才成功翻越了这道对于凡人而言绝无可能逾越的天堑，悄然落在关卡后方，再次融入黑暗的荒原。
回头望去，那灯火通明的关卡如同一个愚蠢的玩笑。
两人不敢停留，在荒原上继续跋涉了两日。干粮早已耗尽，只能猎取一些沙鼠之类的低等生物果腹，水源也稀缺无比。
当那座巍峨的巨城终于清晰地矗立在眼前时，两人都已到了极限。
灰塔城！城墙高达数十丈，通体由一种巨大的青灰色岩石垒砌而成，饱经风霜，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与各种法术加固的符文。城门口车水马龙，各色修士、商队、凡人穿梭不息，气息远比黑岩集繁杂和强大，筑基修士的气息屡见不鲜，甚至偶尔能感受到一两股令人心悸的金丹威压一闪而过。
城中央，那座高耸入云的灰色巨塔最为醒目，塔身没有任何窗口，只有密密麻麻的符文若隐若现，散发着浩瀚而压抑的灵压，仿佛是整座城市的中心与基石。
这就是灰塔城！一个真正的修士聚集之地！
缴纳了入城费后，两人随着人流走进城内。城内街道宽阔，建筑规整，店铺林立，灵气浓度也远非黑岩集可比。但同样的，这里的秩序似乎也更加森严，一队队穿着统一制式盔甲、气息精悍的城卫军不时巡逻而过。
繁华背后，是更深的规矩和更强的势力。
两人此刻形容狼狈，浑身血污尘土，气息萎靡，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但在这龙蛇混杂之地，倒也并不算太稀奇。
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彻底治好石浩的伤，然后打探《冰心诀》的消息。
萧宸寻了一间看起来普通、名为“迎仙居”的客栈，要了一间僻静的下房。价格昂贵，一天就要五块下品灵石，但此时也顾不得了。
将几乎虚脱的石浩安顿在床上，萧宸立刻出门采购。
他先去了附近的丹药铺，不惜花费重金，购买了两瓶最好的“玉髓金丹”和一瓶“养脉丹”，又补充了一些清心镇魂丹。随后又购置了一些干净衣物和食物。
返回客栈，让石浩服下丹药疗伤。玉髓金丹效果非凡，配合石浩的体质，伤势终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萧宸自己也服下丹药，开始闭关调息。
三日后，石浩的伤势稳定下来，已能自由活动，虽未痊愈，但已无大碍。萧宸的真元也恢复了七八成，道基裂纹在丹药和煞气滋养下愈合了大半，唯有右臂煞骨和识海心魔，依旧是需要长期应对的隐患。
是时候行动了。
萧宸再次来到街上，目标明确——百炼宗。
灰塔城势力错综复杂，但百炼宗是其中最顶尖的宗门之一，以炼器、炼丹闻名。那位可能拥有《冰心诀》残篇的长老，就是百炼宗之人。
经过一番打听，他来到了位于城西的百炼宗对外经营的店铺——“百炼阁”。
这是一座气势恢宏的五层阁楼，进出者非富即贵。萧宸收敛气息，走了进去。
店内宽敞明亮，货架上摆放着各式光华闪闪的法器、丹药，品质远非黑岩集可比。伙计的态度不冷不热。
萧宸没有去看那些商品，直接对伙计道：“请问贵宗是否有一位长老，藏有一篇《冰心诀》残篇？在下愿付出代价，求阅一番。”
那伙计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和警惕，打量了萧宸一番，摇头道：“客官说笑了，本宗功法岂是外人可随意求阅的？若无他事，还请自便。”
萧宸心中一沉，知道此事果然不易。他又试探了几句，那伙计口风极紧，不再透露分毫。
无奈之下，他只得离开百炼阁。
看来，直接求取此路不通。或许，需要另辟蹊径，比如从那位长老的弟子、或者其所需之物入手？
他在百炼阁附近徘徊观察了半日，注意到进出此地的，除了顾客，还有一些身穿百炼宗弟子服饰的年轻人。
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傍晚时分，他回到客栈。
刚走到客栈附近的巷口，他脚步微微一顿。精神力感知到，客栈对面的一家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袍人。
那人看似在喝茶，但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迎仙居的门口。
被盯上了？
萧宸心中一凛，面色不变，若无其事地走进客栈。
是林家？还是黑岩集的听风楼？亦或是……其他势力？
灰塔城，果然不是安宁之地。
他回到房间，关上门，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必须先解决这个尾巴。
夜色渐深，萧宸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滑出客栈窗户，融入阴影之中。
那个茶馆二楼的黑袍人，依旧坐在原处。
狩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