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纸条上的指示,需得诚心祷告,告慰那名为树儿的亡灵,陈述其冤屈。
众人依言低声诉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微弱,无非是些“知晓你含冤而死”、“望你暂且平息怨愤”、“我等愿助你解脱”之类的话语。
然而,这过程本身就令人毛骨悚然。
对着那口吞噬了数条性命、可能正潜伏着恐怖怨灵的水池诉说,每一句话都仿佛能惊动黑暗中的什么东西。
那池水依旧死寂,但周遭的温度似乎随着祷告的进行而在持续降低。
还有一个关键的地方:香燃尽前务必离去,勿回头,勿应声,无论身后传来何种哭泣、呼唤或是脚步声,皆不可回应。
邵杰在心中默数着时间,然而那三炷香的燃烧速度快得极不寻常!
香炉中那三点暗红色的火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疯狂催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吞噬着香体,原本粗壮的香柱飞速缩短,积攒的香灰甚至来不及弯曲便大段跌落——
那景象,根本不似自然的燃烧,反倒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趴伏在香炉上,贪婪地、急促地吞吃着香火!
不能再继续祷告了!再继续下去,留给他们撤退的时间就来不及了!
邵杰瞳孔一缩,猛地从蒲团上弹起身,从喉咙深处挤出一道压抑却不容置疑的低吼:“走!”
众人如梦初醒,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僵直的身体,立刻跟着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沿着来时那条昏暗的小径快步离去。
无人敢奔跑,生怕急促的脚步声会成为引爆恐怖的开关,但每一步都又急又重,狠狠踩在自己几乎要崩断的神经上。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逃离的刹那——
那绝对死寂的身后,毫无征兆地渗来一声极轻、极幽怨的女子抽泣。
声音黏腻湿冷,仿佛贴着头皮响起,带着无尽的悲苦和阴寒。
紧接着,一个孩童的嗓音幽幽荡来,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和扭曲的渴望,模糊地呼唤着:
“哥哥……姐姐……别走……陪陪我……水里好冷啊……”
旋即,“啪嗒…啪嗒…” 清晰无比、湿漉漉的脚步声加入了这诡异的挽歌。
那声音沉重而粘腻,一步一踏,不紧不慢,精准地响在他们的正后方,仿佛刚刚从水中爬出的什么东西,正滴淌着冰冷的池水,一步一步地、稳稳地紧跟了上来。
每一种声音都蕴含着致命的诱惑力,疯狂地挑动着回头查看的原始本能,蚕食着所剩无几的理智。
常申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半拍,脖颈的肌肉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扭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梆子响,午夜到了!
这一声敲击铜锣的声音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惊醒了险些被迷惑的众人!
他们刚刚差点就回头了!
身后的哭泣和呼唤变得更加凄厉、更加可怜,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拼命地想将他们拉回去。
但无人再敢动摇!无人敢回头!无人敢应答!
所有人只是死死盯着前方黑暗中似乎永无尽头的路径,咬紧牙关,将所有的恐惧都榨取出来,化为向前狂奔的动力!
可就在他们拼命想要加速的瞬间——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脚如同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沼,又像是被无数双冰冷的手从地底死死攥住了脚踝,沉重无比,竟难以迈开!
他们被鬼缠上了!
那身后的湿滑脚步声骤然逼近!
“啪嗒…啪嗒…”
声音不再是跟在后面,而是瞬间贴到了每个人的身后,冰冷刺骨的寒气如同实质般包裹而来,几乎要冻结血液。
那孩童的啜泣和女子的幽怨哭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就在每个人的耳蜗深处直接响起,疯狂地撕扯着最后的理智。
邵杰紧紧咬着唇,在脑袋里思虑对策,纸条上写的勿回头,勿应声,无论身后传来何种哭泣、呼唤或是脚步声,皆不可回应。
可是这个女鬼要么就是扰乱他们的心智要么就是给他们困在原地。
怎么能摆脱束缚并且保持冷静呢?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猛地向前扑倒,完全不顾形象,利用身体前倾的惯性强行挣脱了部分束缚,手脚并用地在冰冷的碎石地面上向前爬去!
这个动作似乎打破了某种僵持!
夏雨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反应,她一把拽住身边几乎吓傻的宁辰,“嗤——”
一声极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烫伤灼烧。
夏雨顿时感觉脚踝一松!她没有丝毫犹豫,拉着宁辰就向前扑去,随即同样匍匐前行。
邵杰的果断和夏雨的动作给了其他人启示。
李元通、王晓瑞、苏红也纷纷效仿,拼命克服着肌肉的僵硬和内心的巨大恐惧,如同在沼泽中挣扎般,用手扒着地面,用膝盖顶着,一点点地向前挪动!
姿势狼狈不堪,但这是唯一的生路!
常申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几乎能感觉到那湿冷的“东西”已经趴到了他的背上,脖颈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吹气感。
他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向前挣扎,速度竟意外地快。
那无形的束缚似乎在他们决绝的前扑和移动中被部分破除,虽然双腿依旧沉重如灌铅,但已经能够移动!
身后的哭泣声陡然变得尖锐而愤怒!仿佛到手的猎物正在逃脱。
湿哒哒的脚步声变得急促而杂乱,不再是不紧不慢,而是疯狂地追赶上来!
最后几步,几乎是凭借本能连滚带爬地冲撞而出!
就在众人拼命地、连滚带爬地冲向月洞门那象征着生路的门槛时,李元通落在了最后。
他的体能似乎稍逊一筹,加之恐惧最深,那无形的束缚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沉重。
“等等我!拉我一把!” 他凄惶地叫着,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伸出的手在空中胡乱抓挠。
跑在他前面的常申甚至不敢回头,只是更加没命地往前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