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境界彻底稳固。温暖便决定按之前的想法,将一部分精力投入到对丹道的探索中。
她先是去了藏经阁,凭借亲传弟子的权限,借阅了大量基础的丹道典籍,从《百草图解》、《基础药性辨析》到《初阶控火诀》、《炼丹入门精要》等等。这些玉简内容浩如烟海,她也不贪多,每日只择一二细细研读,结合自身对草木生机的独特感知,和曾经的记忆,慢慢理解修真界的药材和丹方。
这一日,她来到丹堂,打算借用这里的地火室,尝试一下最基础的“淬炼提纯”步骤。丹堂内药香弥漫,来往的弟子不少,大多行色匆匆。
温暖寻了一间空闲的地火室,正准备进去,便听到一个略带讶然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温师妹?”
温暖回头,只见一身丹峰核心弟子服饰的秦烈正站在不远处,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意外神色,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秦师兄。”温暖微微颔首致意。对于这位宗门大比赢了她的对手,她印象颇深,其实力确实强悍。
秦烈快步走上前,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感受到她那已然稳固在金丹中期的修为,眼中赞赏之色更浓。“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师妹,你这是……”他的目光落在温暖手中拿着的基础控火诀玉简上,更是讶异,“师妹对丹道有兴趣?”
“初涉此道,略作尝试。”温暖语气平静。
秦烈闻言,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宗门大比后,他便对剑术超群、心性坚韧的青霄峰师妹颇为欣赏。而秘境之行后,他更是对这位温师妹很是佩服。如今见她涉猎丹道,更让他心生好感。
“丹道一途,虽耗时日久,但于修行亦大有裨益。”秦烈语气温和,不似大比时的冷峻,“师妹若有兴趣,不妨从最基础的淬炼开始。控火是关键,地火猛烈,需以神念精细操控,感知药液每一分变化……”
他毫不藏私,当场便指点了几句关于控火和淬炼药材的心得。他身为丹峰大师兄,丹道造诣极高,几句点拨往往直指要害,让温暖原本有些模糊的概念清晰了不少。
温暖认真聆听,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皆切中关键。秦烈解答得也越发细致。
一番交流下来,两人都觉颇有收获。
“多谢秦师兄指点。”温暖诚心道谢。
“师妹客气了,互相切磋罢了。”秦烈摆摆手,笑容爽朗,“日后若在丹道上遇到疑难,可来丹峰寻我。只要我在,定当知无不言。”
“那便先行谢过师兄了。”温暖再次道谢。
自此之后,温暖来往丹堂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她每次尝试,都极为专注和谨慎,从不冒进。秦烈也信守承诺,偶尔在丹堂相遇,见她练习,都会驻足观看片刻,出言指点一二。从控火力度、药材投放时机,到药性融合时的微妙变化,他的经验之谈让温暖少走了许多弯路。
温暖也投桃报李,有时会将自己在秘境中采集到的一些稀有、但并非炼丹主药的辅材,赠予秦烈研究。秦烈对此十分欣喜,这些稀有辅材对他精进丹术亦有帮助。
一来二去,两人便逐渐熟稔起来。交流的内容也不再局限于丹道,偶尔也会谈及修炼心得,或是宗门趣事。秦烈发现,这位看似清冷的温师妹,实则心思通透,悟性极高,与之交谈每每能有所启发。而温暖也觉得秦烈为人正直,于丹道上造诣深厚且乐于分享,是个可交之人。
青霄峰与丹峰之间,因着这份共同的兴趣与真诚的交流,悄然架起了一座无形的桥梁。
温暖沉浸在丹道的学习之中,不断往返于青霄峰与丹堂之间,虽然在青霄峰内打坐修炼、研读典籍、练剑的时间依旧不少,但外出前往丹堂的频率确实比以往高了许多。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林沐风的感知。
他依旧端坐于主殿,看似古井无波,但每当温暖离开青霄峰,尤其是感知到她前往丹堂的方向时,那笼罩峰顶的凛冽剑意,便会无形中凝滞一瞬。
起初,他并未在意。弟子探索修真百艺,实属正常,毕竟他对阵法、炼器便有涉猎。因此他觉得,她愿意分心丹道,磨砺心性,亦是好事。
直到这一日。
温暖刚刚结束一轮剑法修炼,正在峰顶崖边调息。一道传讯符化作流光飞至她面前,是秦烈邀她前往丹堂,探讨一种新得的丹方。
温暖略一思索,便回了讯息,随即御剑而起,准备前往丹堂。
恰在此时,秦烈竟亲自来到了青霄峰外。他并非贸然闯入,而是依照规矩,停留在峰外阵法边缘,以神识传音相邀,以示对青霄峰主的尊重。
温暖见状,便御剑迎了上去。
“秦师兄,怎劳你亲自前来?”
“正好顺路,便想着与师妹一同过去,路上也可再探讨一番那‘赤炎椒’与‘寒髓草’药性冲突的化解之法。”秦烈笑容温煦,语气自然。
温暖点了点头:“也好。”
两人便并肩御剑,朝着丹堂方向而去。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青碧与赤红的剑光并行,身影渐远。
主殿之内,林沐风不知何时已立于窗边,透过无形的阵法,清晰地“看”到了峰外那一幕——看到秦烈亲自前来相邀,看到温暖迎上前去,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看到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
一股极其陌生、却又无比清晰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上他的心间——不悦。
这情绪来得如此突兀,如此强烈,甚至引动了他周身沉寂的剑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沉嗡鸣,殿内温度骤降。
林沐风眉头微蹙。
他为何不悦?
因为秦烈?那个丹峰的小子,天赋尚可,品性……据闻也算端正。
因为温暖与他往来密切?弟子结交同门,互相切磋,本是常事。
可为何,看到那并肩离去的画面,会让他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滞闷之感?仿佛原本只属于他一人注视的领地,被外人踏足了一般。
这种情绪……不对劲。
林沐风缓缓闭上眼,试图以自身剑心斩却这莫名滋生的杂念。然而,那画面却如同烙印,清晰无比。少女与他人言笑晏晏、并肩离去的背影,反复闪现。
他意识到,自己对于温暖,似乎……过于关注了。
远超师尊对弟子的界限。
他会因她的进步而满意,因她的受伤而现身,因她赠送的一块矿石而心绪微澜,如今,更会因她与旁人的正常交往而心生不悦。
这绝非一个秉持无情剑道、一心向天的化神修士应有的心境。
冰封的心湖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龟裂,涌动着他不愿深究的暗流。
他重新坐回蒲团,面容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漠然,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第一次,出现了些许连他自己都未能完全明晰的……困惑与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