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刚从西厢房出来,手里还捏着那张画了一半的团队分工草图。他正低头看,听见脚步声急促跑过来,抬头就见材料员小赵满头是汗,手里攥着一段钢筋。
“林哥!出事了!新到的那批钢筋不对劲!”
林烨眉头一皱,把图纸塞进怀里:“怎么说?”
“标号对不上!咱们订的是国标六级螺纹钢,可这批次号查不到记录,断口也不对。”小赵声音发紧,“我刚才掰了一根,里面发脆,不像正规厂出来的。”
林烨没说话,转身就往仓库走。小赵赶紧跟上,二哥正好从另一头迎面撞来,脸色铁青。
“那狗东西跑了!”二哥一嗓子吼出来,“我让他换货,他甩出签收单说白纸黑字签了字,货一收就跟他没关系!”
林烨脚步没停:“人呢?”
“走了,车都开远了。”二哥喘着气,“我拦都没拦住,说再闹就断供剩下的材料。”
三人一前两后进了仓库。阳光从高窗斜照进来,堆得整整齐齐的钢筋垛子还在原地,但最外侧几捆已经拆了封,露出暗灰色的金属断面。林烨弯腰抽出一根,翻过来看端口上的压印标记,又用指甲刮了刮表面。
“不是正厂打码。”他低声说,“字体歪,深度不匀,这批是翻新的。”
二哥一听火就往上顶:“妈的!敢拿假货糊弄我们?当时验货的人是死的吗?”
“别吵。”林烨把钢筋轻轻放回原位,转头对小赵,“你去通知所有班组,暂停地基绑扎作业,今天谁动手用这批料,立刻清退出队。”
小赵应了一声,拔腿就跑。
林烨又看向二哥:“你带人把这堆货全封起来,贴上红条,没我命令谁也不能动。另外,把签收单、运输单、合同副本都调出来,我要看原件。”
二哥愣了一下:“你还信我?这事是我经手的……我没盯住验货环节。”
“现在不是算谁错的时候。”林烨盯着他,“你要是自己先垮了,底下三十号人怎么办?他们靠什么吃饭?”
二哥嘴唇动了动,低下头去。
林烨拍了下他肩膀:“去办事。账可以后算,活不能停摆。”
二哥咬牙点头,转身喊人搬封条去了。
仓库里只剩下林烨一个人站着。他蹲下来,再次捡起那段钢筋,手指顺着表面划过。有些地方光滑,有些地方粗糙,像是打磨过的旧料重新喷漆。他记得系统商城里有“建材真伪扫描仪”,能读取金属内部成分和出厂溯源信息,但要用五点贡献值兑换一次检测权限。
他还剩八点。
不够随便挥霍。
可如果不用,这一单五千块的工程就得砸在手里。更糟的是,万一用了这些料,楼盖到一半塌了,命都要赔进去。
他把钢筋放下,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刚走到仓库外空地,工人们已经围了一圈。有人抱着膀子冷笑,有人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材料是废品站淘来的。”
“我就说价格太低,哪有这么便宜的好钢。”
“咱们这队还能干下去不?”
林烨没绕路,径直走上旁边还没搭完的脚手架。木板吱呀响了两声,他站在高出人群的位置,开口:
“都听着!”
声音不大,但够稳,底下渐渐安静下来。
“这批钢筋有问题,我已经下令封存。不合格的东西,一根都不会用在工地上。你们谁想在这队里干下去,就得相信一条规矩——宁可停工,不能出事。”
有人问:“那以后咋办?没料怎么开工?”
“料会补。”林烨说,“工期会赶。耽误的日子,伙食费照发。但有一条,谁散播谣言、煽动停工,不管干了多久,立马走人。”
底下没人再吭声。
他又说:“从今天起,所有材料进场实行双验制。采购组验单据,技术组验实物,两边签字才能入库。谁漏一环,责任追到底。”
说完,他跳下脚手架,拍了拍手上的灰。
大哥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人群边上,看见他下来,快步走过来:“三儿,娘也知道了,她说让你小心点,别硬撑。”
“我不硬撑,但我不能退。”林烨低声说,“这队要是倒在这一步,以后没人再信我们能成事。”
大哥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真报警?”
“报了警也不一定查得清。”林烨摇头,“他们留了票,走了程序,钻的是合同空子。我们现在缺的不是法理,是证据。”
“那……”
“我自有办法。”林烨看了眼天色,“你先去盯着其他工序,木工组该备料的继续备,别全停。”
大哥应了声,转身走了。
林烨回到仓库角落,从工具箱底层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这是上次系统奖励里没舍得用的“便携式扫描终端”,只能连着手机类设备读取数据。他掏出老式按键机,插上线缆,屏幕亮起一行提示:【是否启用建材溯源功能?消耗5贡献值】
他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没按下去。
风从工地那边吹过来,带着尘土味和刚拆封的水泥粉的气息。远处传来锤子敲钉的声音,一下一下,像在催他做决定。
他闭了下眼,想起昨天晚上开会时,二哥问他:“你到底图个啥?”
他说:“我想让以后的孩子,不用再跪着给人递尺子。”
可要是连这点材料都守不住,那句话就是空话。
他睁开眼,按下确认键。
界面跳转,进入扫描模式。他拎起那段问题钢筋,对准断裂面,缓缓移动设备探头。
屏幕先是闪了一下,接着跳出提示:【信号弱,建议靠近热源或强电环境增强连接】
林烨皱眉,抬头看了看四周。仓库里没有电源接口,最近的配电箱在主楼工地那边。
他收起设备,把钢筋夹在腋下,快步往外走。
路过大门时,守夜的老李探出头:“林师傅,这大晚上的还忙啊?”
“有点事。”林烨脚步没停,“帮我看着仓库,谁来都不许开门。”
“哎,好嘞。”
他穿过半个工地,走向主楼施工区。那边已经立起了三层框架,电工正在布线。他找到二级电箱,打开外壳,把扫描仪插进临时供电口。
屏幕重新亮起,进度条开始爬升。
几秒后,数据加载完成。
屏幕上跳出一段文字:【钢材溯源失败。数据库无匹配记录。材质成分分析显示:含碳量超标,锰含量不足,抗拉强度仅为国标的62%。判定为非标翻新材,生产地疑似私人熔炉作坊。】
林烨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
这不是失误,是故意的。
对方知道他们不会查,所以堂而皇之送进来。
他拔下设备,塞进口袋,转身往回走。
刚走出两步,手机震动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供应商发来的短信:【林老板,别折腾了。你们要的证明开不出来。但这价这货,本来就没按国标走。签了字的,就别怪我们讲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