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人员都奋力投身岩体破碎或加固任务当中。
最动人的一个细节是,当一块不小的石头从坡上滚落,砸在挖掘机驾驶室旁发出巨响时,哈桑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拉了王工一把,将他护在身后。
而王工在站稳后,也立刻拍了拍哈桑的肩膀,指了指他的安全帽,示意他戴好。彼此拍着肩膀,眼神交汇间,是无需言语的担忧与感谢,是真正可以将性命托付给对方的信任。
【我的眼泪不值钱!这默契绝了!】
【那个拉一把和拍肩膀,太感人了!】
【真的是并肩作战的兄弟!】
【不同的语言,同样的目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两国人员的共同努力下,最危险的几块松动岩体被成功破碎或加固,边坡监测数据逐渐趋于稳定。
那场潜在的、可能吞噬生命的大型滑坡,被硬生生地扼杀在了摇篮里。
当王工看着监测数据,终于长舒一口气,对哈桑比了一个“oK”的手势时,现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险情,排除了。
尘埃落定,阳光重新洒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战斗的公路上。
哈桑看着眼前这些满身尘土、汗流浃背的中巴两国同伴,情绪再也无法抑制。他走到林墨的镜头前,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他没有看镜头,而是缓缓地、极其郑重地,从墙上取下了那个印有“中国援建”的旧搪瓷缸,双手紧紧捧着,仿佛捧着父辈的遗志,也捧着沉甸甸的现在。
他抬起头,眼中有泪光在高原明亮的阳光下闪烁,那不是悲伤的泪,而是激动、自豪、感激交织的复杂情感。他用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对着镜头,也像是在对天上的父亲和那位张工诉说:
“我父亲告诉我……”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但随即变得更加响亮,“中巴友谊比喀喇昆仑山高,比印度河深!”
他停顿了片刻,目光扫过身旁疲惫却面带笑容的王工和中国队员,扫过这条蜿蜒向前的友谊之路,泪水终于滑落他黝黑粗糙的脸颊。
“以前……我不完全懂。”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充满了实践后的真知与感悟,“现在,我守护着这条路,每天都懂一点。”
每一天,在每一次落石清理中,在每一次险情预警里,在与中国兄弟每一次无需言语的默契配合和并肩战斗中,他都更深刻地理解了父辈那句话的重量。
这友谊,不在口号里,就在这生死与共的守护中,在这代代相传的搪瓷缸上,在这条用共同心血浇铸的天路上,每日每夜,熠熠生辉。
林墨的镜头,定格在哈桑含泪的双眼和那斑驳却神圣的搪瓷缸上。直播间的弹幕,被“致敬!”“友谊万岁!”“泪目!”彻底刷屏。
这一刻,喀喇昆仑山脉无声,印度河水奔流,共同见证着这超越山高水深的兄弟情谊。
离开哈桑的护路站,车轮重新碾过喀喇昆仑公路粗糙的沥青路面。方才抢险的喧嚣与激情迅速被群山无言的寂静所吞噬。
林墨的心并未完全平静,哈桑的故事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扩散,让他对这条天路除了敬畏,更添了一份沉重。他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他没有选择在下一个补给点停留,而是顺着一条不起眼的、被车轮压出的土路岔道,将车开向了更深处的一个河谷。
根据地图和零星资料显示,那里有一个名为“罕萨”的隐秘河谷,以长寿和与世隔绝闻名,或许能带来不同于公路干线的新鲜体验。
道路愈发崎岖,景色却愈发奇崛。皑皑雪峰之下,罕萨河谷展现出一种世外桃源般的宁静。
深绿色的田野阶梯状分布,古老的杏树和核桃树枝叶虬结,清澈的冰川融水在村边潺潺流过,带着刺骨的寒意。与KKh主线的苍凉壮阔不同,这里充满了生机盎然的绿意和一种时间缓慢流淌的沉静感。
林墨在一个看起来像是村庄入口的地方停了车。
几个皮肤黝黑、皱纹如同刀刻般的老人坐在巨大的白杨树下,默默地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他们的眼神浑浊却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与外面世界的喧嚣格格不入。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笑声在山谷间回荡,却奇异地不显得吵闹。
【这里感觉时间都变慢了……】
【好宁静的山谷,像与世隔绝的桃源。】
【这些老人看起来好有故事。】
林墨没有急于拿出直播设备,他徒步走向村庄深处,试图用感官去融入这片土地。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泥土和某种干燥草药的混合气息。他注意到,这里的房屋大多由石头和木头建成,结构古朴,许多墙壁上用天然矿物颜料绘制着奇特的、类似太阳、山脉和螺旋的符号,与他之前见过的伊斯兰风格装饰迥然不同。
在一个看似村中广场的空地上,他看到了一位极其年迈的老妇人。
她独自坐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佝偻着背,几乎蜷缩成一团,手里缓慢地捻动着一串磨损得油光发亮的木制念珠。
她的脸上布满了密集的皱纹,如同千沟万壑,记录着远超常人的岁月。但最让林墨心悸的,是她那双半阖着的眼睛——那不是哈桑的坚毅,也不是巴希尔的怀念,而是一种近乎虚无的、看透了生命循环的平静,仿佛她本身已成为这山谷的一部分,一块会呼吸的古老岩石。
林墨在她不远处停下脚步,没有打扰。老妇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捻动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缓缓抬起,看向林墨。没有好奇,没有警惕,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这时,一个中年村民走过来,低声对林墨说:“那是阿莎娜婆婆,我们这里最年长的人……没人知道她具体多少岁了,连她自己可能都忘了。她很少说话。”
“她在看什么?”林墨轻声问。
村民摇摇头:“也许在看我们,也许在看山,也许……什么都没看。她常说,‘时间是一条河,我们只是河底的石头’。”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了林墨。
他想起了自己被判“死刑”时的绝望,想起系统赋予的“倒计时”与“续命”,想起旅途中见证的无数生老病死、欢欣挣扎。
所有的追逐、记录、帮助,在这位近乎化石般的老人面前,似乎都被剥去了外在的形式,直指一个核心——生命本身,以及我们如何面对那必然的终点。
他没有试图去采访,去挖掘所谓的长寿秘诀。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另一块石头上,感受着山谷的风,听着溪流的声音,偶尔与阿莎娜婆婆沉默地对视。
这种沉默,比他经历过的任何喧嚣都更有力量。直播间的观众也似乎被这氛围感染,弹幕变得稀疏而深沉。
【这位婆婆……感觉已经超脱了。】
【“时间是一条河,我们只是河底的石头”……这话好有分量。】
【墨哥好像也在思考什么。】
【在这里,感觉追求长寿似乎有了不同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