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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974年1月6日,清晨8点。
地点:香江·湾仔区街道。
薄雾如同轻纱一般笼罩着街道,潮湿的空气里混合着海水的咸腥与工业区的特有的金属锈味。
早起的码头工人踩着吱呀作响的单车匆匆而过,街角报摊的老伯正慢吞吞地展开当日的报纸,一切都带着七十年代香江特有的疲惫与韧性。
郑硕的奔驰450SL缓缓停在南洋工业大厦前,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一朵朵细小的水花。
他摇下车窗,凝视着这幢六层高的旧工业大厦。
深灰色的外墙上,雨水长期冲刷形成的黑色水渍如同泪痕般蜿蜒而下,锈迹斑斑的消防梯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条蛰伏的钢铁巨蟒。
大厦门口挂着七八块斑驳的招牌,其中“日日新闻报”和“港岛晚报”的牌子已经褪色,边缘卷曲,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落寞。
“老板,就是这里了。”
张建军低声说道,黑色西装下的肌肉紧绷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另外两名保镖约翰逊和汤姆森一左一右站在车旁,右手若有若无地按在腰间(王建国去帮周伟文了)。
街道对面,一个卖肠粉的小推车刚刚支起,热气腾腾的蒸汽在冷空气中格外显眼。
郑硕微微颔首,白色西装在灰蒙蒙的街景中显得格外醒目。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时特意整理了一下领带结——这是他在前世养成的习惯。
每当要面临重要场合,这个小动作总能让他迅速平静下来。
他的目光扫过大厦外墙,注意到三楼的窗户有几块玻璃已经破裂,只是用牛皮纸勉强糊住,现在正随着海风的到来轻轻颤动。
这栋建于五十年代的大楼,曾经见证过香江制造业的黄金时代,如今却像一位迟暮的老人,在经济萧条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知道,三层那间破旧的厂房,将是他传媒帝国的起点。
老式升降机发出刺耳的“叮”声,郑硕却选择步行上楼,皮鞋踩在水泥阶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不断回响。
每上一层楼,空气中油墨和纸张霉变的味道就浓重一分,在其中还夹杂着廉价南洋烟草的辛辣气息。
在二楼的转角处,他瞥见一堆废弃的铅字模被随意丢弃在角落,几只蟑螂在上面迅速爬过。
三楼的绿色铁门虚掩着,张建军推开门时,铰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眼前的景象比周伟文律师描述的更为破败:剥落的墙皮露出深黄色的海绵层,老式吊扇在头顶缓慢旋转,扇叶上积满厚厚的灰尘。
十几张木制办公桌上堆满了泛黄的校样稿不说,铅字架有被散乱地摆放到地上,各个角落散落着星星点点校对后不要的废稿。
最里面的排版房里,一台老式印刷机静静地矗立着,滚筒上还残留着黑色的油墨。
二十五名员工或坐或站,神情各异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新老板——
有人眼中带着期盼,更多的是怀疑与戒备。(两个报社加一起有二十五名员工)
“各位同仁……”郑硕走到办公室中央,声音清晰而沉稳,“……我叫郑硕,从今天起,我将是你们的新老板。”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窃私语。
靠窗的老排字工陈家明摘下老花镜,对身旁的年轻校对员低声说:
“这么年轻?看起来都还没到三十岁吧?估计又是个什么都不懂,就想来报业这一行捞金的公子哥?
我们上个老板还说要将我们报社发展成为全香江最大的报社呢!
结果,现在还不到三个月就跑路了,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看来还是早点去面试一份新工作比较实在。”
旁边年轻的校对员紧张地搓着手指,指甲缝里还留着前日排字时沾上的油墨:“陈叔,不会吧?我阿妈还在等我发工资交房租呢……”
郑硕假装没有听见这些议论,走到办公室中央时特意站定,让所有人都能看清他从容的神情。
“各位同仁,我叫郑硕,从今日起,将是你们的新老板。”他用清晰而沉稳,带着穿透力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他停顿了一会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注意到有个女文员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另一个排字工则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用了多年的铅字盘。角落里,一个穿着喇叭裤的年轻人正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打火机,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
“我知道过去几个月大家过得很艰难。”郑硕的粤语带着些许口音,却故意放慢了语速。
“七三年的股灾令很多企业倒闭,我们报业更是其中的重灾区。”他看到不少员工默默点头,有个女文员偷偷抹了抹眼角。
“我还知道,上个月因为没钱交电费,大家是怎么样点着煤油灯赶稿子的。”
这句话让几个老员工都惊讶地抬起头,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个新老板竟然连这样的细节都了解。
“我了解到,有些人已经被拖欠了三个月工资。”郑硕的话让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所以,我今天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结清所有拖欠的工资,让大家可以回去给老婆买一件漂亮的裙子,给儿子买一个新玩具。”
人群中爆发出惊讶的议论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编辑忍不住开口:“郑先生,您说的是真的?今天就能拿到钱?”
“千真万确。”郑硕示意张建军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信封,牛皮纸信封上用工整的毛笔字写着每个人的名字和金额。
“不仅仅是拖欠的工资,从本月起,所有愿意留任的员工,在原来工资的基础上上调15%。”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财务部主管林美芬颤抖着手接过信封,悄悄捏了捏厚度,眼眶突然红了——
以她多年来的经验判断,这种厚度意味着连这几个月的奖金都计算在内了。她喃喃自语:“真的可以交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