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又这么悄无声息地滑过去了。
杨烈的日子,过得像山洞口那棵老松的年轮,一圈又一圈,规律得近乎刻板。
天蒙蒙亮,他就已经在洞外那块凸出的岩石上,对着翻涌的云海打拳。动作不快,气息却随着招式在体内流转,唤醒沉睡了一夜的身体。白天,不是去打猎,就是去采药,或者收拾这个越来越像家的洞府。就连走路、吃饭的时候,那一口被《全真心法》锤炼得绵长的内息,也在默默运转着。晚上,雷打不动地盘膝静坐,意念沉入丹田,观想气走周天,直到外界的一切都模糊消失。
自愈因子像个永不知疲倦的苦力,飞快地修复着身体任何一点损耗。这让他几乎成了个修炼机器,内力成长几乎没有瓶颈,没有恢复期。内力,就像不断汇入深潭的水,稳定地增长着。
当初那丝头发粗细的内力,如今已成了一条奔腾的大河,在经脉里鼓荡,带来实实在在的力量。加持肉身力气更大,动作更敏捷,耳朵能听见更远的动静,眼睛能看清暗处的细节,甚至能模糊看到到自己体内气息的流动。
光论内力成长速度,与曾经的自己相比,进度快得吓人。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种说不出的憋闷和烦躁,像石缝里钻出的湿冷藤蔓,悄悄缠上了他的心。
他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内力是雄厚了,运转起来,却反而有点沉甸甸的。力量在经脉里奔流,势头很猛,却少了最初那份轻灵和纯净。好比溪水变成了河水,水是多了,也浑了,不再清澈见底,随心所欲。
《全真心法》求的是个中正平和。这几年与世隔绝,确实让他内心沉静了不少。可当内力积攒到眼下这个地步,他发现,面对野性本能放大的情绪,心法与金关玉锁的作用似乎碰到了一个看不见的顶。
“不对劲……”
这天,做完日常的周天运转,杨烈睁开眼,眉头拧着。他看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蕴含着能轻易撕碎猎物的力量。丹田里内力充盈,鼓荡不息。可他眼里没有高兴,只有困惑。
“力气壮了,神却滞了;气满了,意却浊了。这么傻练下去,内力是涨了,可好像……走歪了?”
他想起《全真心法》里提的“性命双修”。性,是心神;命,是身体。
内力涨是好事,可要是心性跟不上,驾驭不住,纯化不了,更没法跟那越来越凶的野性本能调和,那这身力气,搞不好会变成要命的累赘。就像小孩耍大刀,没准先伤了自己。
“贪多嚼不烂。”他脑子里冒出这句话。
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要是心境上突破不了,不能更好地驾驭、纯化这股力,不能跟那野性达成更深度的和解,那就算靠自愈因子再练十年、二十年,估计也是在原地打转,甚至可能因为力量失控而倒大霉。
一种焦虑感,细细密密地爬上来。这跟面对饿狼、枪口时的紧张不一样,是一种找不到出口的憋屈。
他走到山洞口,望着外面没边没际的云和山。天地大得没谱,可他觉着自己的路,明明就在眼前,却像隔了层纱,怎么也摸不着。
内力还在体内自己周身流转,充满力量感。但他却主动地、有意识地慢了下来。不再一门心思地积累内力,而是把更多精神,沉进去体会内力本身的性质,观察心念最细微的波动,去感知那头被锁在心底、却始终蠢蠢欲动的野兽。
快慢,暂时不重要了。
可这该死的突破口,到底在哪儿?
山风刮过,呜呜地响,没人搭理他。
杨烈猛吸一口冷冽的山风,眼神重新定住。受野性本能影响,想要引导化解心魔难度又增加了,但想往前走的心没变。既然闷头苦练暂时没用了,得出去走走,去这花花世界、自然万物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撞上那一点灵光。
多年苦修,《金关玉锁诀》确实筑起了一道道屏障,让他从当初动不动就险些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实现了初步的“压制”,到之后的引导。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野性本能并未被化解或转化,只是驱使。而且,随着他整体实力的提升,这野性本能对情绪的影响变大了。每次修行《金关玉锁诀》时,化解幻境与心绪的冲击难度都在变大,仿佛在撕裂自己的灵魂。而《全真心法》修出的内力,难以安抚那源自生命本源的躁动。
他现在的状态很微妙:他能管住它不让它继续变强,却无法让它老实下来,更别提彻底掌控它。这种僵持,消耗着他大量的心神,也大大延缓了了他向上突破的速度。
身体是更强了,自愈、力量、感官都远超常人,情绪激动时骨爪弹出的冲动也确实能被更快压下。但这是建立在日夜不休的意志对抗上,而非真正的驯服。
何时能将其彻底驯服,他不知道。但他隐隐感到,答案不在这个寂静的山洞里。或许,就在那片他一度远离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尘世之中,不过那是未来的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