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河口笼罩在灰蒙蒙的晨雾里,远处的伦敦塔桥若隐若现,如同一个时代的剪影。
杨烈站在码头边缘,身上依旧是那件不起眼的灰色行者衣,只是材质在微弱光线下流转着不易察觉的光泽。
六十年光阴在这个东方男人身上几乎没有留下痕迹,唯有那双眼睛,沉淀着比泰晤士河水更深邃的东西。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雾都。
六十年前,他初临此地,身负诅咒,如履薄冰。三十年前,他踏入先天,荡清妖氛,威震暗面。又三十年,他埋首故纸堆,窥见星海,眼界超脱行星之限。
如今,欧洲的因果已了。摩根勒菲的威胁根除,圣斧会的友谊长存,骑士团的指引在手,连那群吸血鬼都学会了保持安全的距离。
然而,就在这即将离开的时刻,一种极其隐晦的“注视感”,如同细微的冰刺,触及了他远超常人的灵觉。
不是恶意的杀机,也非好奇的窥探。这是一种专业的、克制的、带有明确目的性的监视。
视线来自至少三个不同的方向:码头对面仓库的二层窗口,远处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轿车,以及更远处一个凭借肉眼难以察觉的制高点。
杨烈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偏移一分。
但他强大的神识已如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瞬间锁定了那几道视线的源头。
仓库窗口后面,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正举着高性能的望远镜,镜片后的眼神冷静如仪器。
黑色轿车里,司机看似在阅读报纸,副驾上的男人则通过后视镜,精准地锁定着他的身影。
制高点上,反光一闪而逝,那是某种长焦镜头或者观测镜的特征。
他们的气息收敛得很好,动作专业,装备精良。
不是圣斧会的人,那群猎魔人的风格更粗犷直接。也与吸血鬼阴冷诡秘的气质不符。
圣盾兄弟会……内部审查部?还是马格努斯派系的私人力量?
杨烈心中了然。看来,即便他明确表态离开,兄弟会内部的某些人,依旧无法对他这个“行走的未知能量源”完全放心。
这监视,是最后的风险评估,亦或是不舍的垂涎?
他心底掠过一丝淡淡的嘲讽。六十年的时光,依旧未能让一些人放下那无谓的掌控欲。
汽笛长鸣,打断了清晨的宁静,也打断了他思绪。
“雅典娜号”远洋客轮庞大的船身开始缓缓移动,搅动着暗沉的水面。
这艘钢铁巨兽将穿越地中海,通过苏伊士运河,驶向遥远的东方。
杨烈转身,登船。他的步伐平稳,在拥挤的旅客中穿行,却奇异地没有与任何人发生触碰,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无形的图层。
他能感觉到,那几道视线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踏上甲板,消失在客舱入口。
他没有行李,所有的积累——圣盾会的星辰信物、圣斧会的荣誉徽章、骑士团的龙脉手稿,以及那一身雄厚的先天修为和浩瀚如海的知识——都已随身携带,或铭记于心。
他来到上层甲板,寻了个人少的角落,凭栏而立。
海风渐强,吹散了伦敦带来的最后一丝工业尘埃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咸腥而自由的海风。
客轮破开铅灰色的海水,驶向更加广阔的蔚蓝。
身形高大的水手和衣着体面的绅士淑女从他身边经过,偶尔会投来好奇或审视的一瞥,但很快便会移开目光。
这个穿着朴素灰衣的东方人,身上有种让他们本能不愿靠近的疏离感。
杨烈并不在意。他的目光越过了船舷,投向远方海天相接之处。
他的灵觉依然保持着警惕,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随着客轮逐渐远离港口,正在迅速减弱、消失。
他们只是来确认他的离开。至少在明面上,兄弟会,或者说欧洲的规则,依旧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欧洲的故事,已经告一段落。这里的友谊与纷争,知识与力量,都已成为他道途上的基石。
而最后这道隐于雾中的注视,更是让他对“离去”二字,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东归。
这个念头,在阅读骑士团那份古老手稿时便已萌芽,在目睹故人凋零、感受内部倾轧后变得坚不可摧。
东方,那片孕育了他力量根源的土地,有着传说中的昆仑,有着更为古老深邃的“道”。那里,才有他突破当前瓶颈,窥见更高风景的可能。
客轮速度逐渐加快,伦敦的轮廓彻底消失在雾霭与地平线之下。
前方,是无尽的海洋,是通往故土与新传奇的航路。
杨烈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海风拂面,体内先天真气如温暖的溪流,自在循环,与这片浩瀚天地隐隐共鸣。
最后的视线已经消失,但他知道,这片大陆的阴影并未完全散去,只是被他抛在了身后。
欧洲的故事,画上了一个带着古老友谊、未尽伏笔与一道无声注视的句号。
而东方的传奇,正随着“雅典娜号”斩开的白色航迹,在蔚蓝的深海上,悄然揭开序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