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溺水之人猛地冲破水面！
慕瑶猛睁开双眼，剧烈的喘息撕扯着喉咙，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冰冷的汗水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幻境中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失去至亲的绝望、看着陆祁决然离去的空茫刺痛……种种极致的情感如同退潮后留下的锋利贝壳，依旧深深嵌在灵魂深处，带来清晰无比的、令人窒息的残留痛感。
她大口呼吸着帐篷内微凉的空气，试图驱散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可指尖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视野由模糊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流淌的月光——那是陆祁垂落的银发，丝丝缕缕散落在她颊边，紧接着，是那双近在咫尺、盛满了巨大担忧和尚未完全褪去惊惶的浅紫色眼眸。
“慕瑶？你醒了？！”陆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后怕的颤抖，手臂下意识地收得更紧。她一直维持着环抱的姿势，让慕瑶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冷僵硬的身躯。
慕瑶怔怔地看着陆祁的脸。
这张脸，刚刚还在幻境中带着诀别的哀伤跃入黑色波涛，带着疏离的笑容转身走向深海，留下她独自承受被荆棘刺穿的痛苦……那些画面带来的尖锐痛楚尚未完全消散，如同冰冷的针扎在心口。
但此刻，这张脸是温热的，是真实的。紫眸里映着她苍白的面容，盛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毫不掩饰的关切。
那真实的温度，那熟悉的气息，如同最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残留在四肢百骸的冰冷和绝望。
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混合着幻境中明悟却尚未理清的、对眼前人无比强烈的依赖和…某种更深沉的情感…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猛地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陆祁，还将将脸深深埋进陆祁带着馨香的颈窝，身体甚至还在轻微地颤抖，仿佛要将这真实的触感和温度牢牢锁住，确认自己真的挣脱了那可怕的梦魇囚笼。
“！！！”陆祁整个人彻底懵了。慕瑶……主动抱她？抱得这么紧？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慕瑶急促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撞击着自己的胸膛，感受到她身体细微的颤抖和那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力道。
巨大的错愕之后，是无边无际的柔软和心疼瞬间淹没了她，陆祁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立刻收紧了环抱的手臂，用更温暖、更有力的拥抱回应着怀中的人。
她一手轻轻拍抚着慕瑶微颤的脊背，一手温柔地梳理着她被冷汗浸湿的鬓发，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像哄着受惊的孩子：“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慕瑶，我们都在呢…都过去了…”
温热的体温和轻柔的安抚如同暖流，缓缓注入慕瑶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那灭顶的恐慌和残留的剧痛，在这真实而温暖的怀抱中，一点点被抚平、驱散。
狂跳的心脏渐渐回归正常的节奏，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复下来。
理智如同退潮后的礁石，重新显露。
慕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竟然……像个受惊的孩子一样，主动扑进了陆祁怀里，还抱得那么紧？！
一股强烈的、从未有过的窘迫感瞬间席卷了她！耳根处火烧火燎！
她几乎是触电般松开了手，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猛地从陆祁温软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迅速坐直了身体。
她别开脸，不敢去看陆祁那双依旧带着关切和一丝…疑惑的紫眸，只是垂着眼睫，飞快地整理着自己微乱的衣襟，试图用惯常的清冷姿态掩盖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和那挥之不去的羞赧。
可脸颊和耳廓的红晕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反而在昏黄的帐篷灯光下格外明显…
“慕瑶姐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凌妙妙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了帐篷内微妙的气氛，她刚才一直屏住呼吸，此刻才敢凑过来，小脸上还挂着泪痕，“你睡了好久好久！我们都快急疯了！你…你在梦里到底遇到什么了？是不是很可怕？” 妙妙心有余悸地问，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和后怕。
梦境？
慕瑶整理衣襟的手指微微一顿。
那些画面瞬间再次涌入脑海——血腥的庭院，慕声倒下的身影……以及最后，海滩上陆祁转身离去时那疏离的笑容和随之而来的、清晰无比的刺痛感。
她的脸颊更热了，几乎能感觉到那热度在皮肤下蔓延。她能怎么说？说梦到了小时候的灭门惨剧？说梦到慕声为她重伤垂死？这些都很正常，是亲情羁绊，可是…最后那个梦…
为什么？
为什么仅仅是梦到陆祁说要离开，要回归深海永不再见……那个看似最“温和”的场景，带来的那种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空落落又隐隐刺痛的感受，和灭门惨剧、弟弟重伤一样让她…难以承受？
那种感觉，陌生又强烈，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拔不出来，又无法忽视。
“没什么。”慕瑶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飞快地打断了妙妙的追问。
她依旧垂着眼，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陆祁，“不过是些…惑乱人心的幻象罢了。已经…破了。”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斩钉截铁，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而慕声的目光扫过姐姐那明显不自然的红晕和躲闪的眼神，他抿紧了唇，眼神在慕瑶和陆祁之间来回扫视，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究竟是什么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