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真盘在铺着软布的小篮子里,粉色的瞳孔冷冷地盯着窗外的日头从东移到西。
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里,她以绝食向那个银发女人表达最严正的抗议。任凭陆祁端来再精致的吃食,她都扭过头去,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小蛇蛇,今天特地给你找了最新鲜的田鼠哦。”陆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令人火大的轻快。
柳太真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将脑袋往尾巴下面埋了埋。
脚步声渐近,一只细白的手将一小碟鲜肉推到她面前。肉块切得整齐,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处理好的。
“真不吃?”陆祁蹲在篮子前,银发垂落在地,“这可是我特意去城外抓的,肥得很。”
柳太真猛地昂起头,粉色瞳孔里燃着怒火。
她!柳太真!修行千年的大妖!竟被当做吃田鼠的野蛇?!
信子愤怒地嘶嘶作响,若不是伤势未愈,她定要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尝尝她的厉害。
陆祁似乎被她的反应逗乐了,紫眸弯成月牙:“怎么?不喜欢田鼠?那换点别的?”她歪着头故作思考状,“青蛙?虫子?还是…”
话音未落,柳太真已经一尾巴扫翻了食碟,鲜肉撒了一地。
空气瞬间凝固。
陆祁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紫眸微眯。柳太真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已经做好了被教训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陆祁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脾气还真大。”语气里竟带着几分纵容,“不吃就不吃吧,饿瘦了影响药效。”
又是药效!柳太真气得鳞片都要炸起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陆祁变着花样送来各种食物:鲜鱼片、剔骨的鸡肉、甚至还有一小碗据说能补充灵力的药粥。
柳太真一概不理。
她就不信,这女人真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药材”饿死。
然而陆祁似乎并不着急,每天照常来喂食、换药、然后哼着歌离开,对她的绝食抗议视若无睹。
直到第五天傍晚。
柳太真已经饿得头晕眼花,盘在篮子里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修行千年,她头一次体会到饥饿的滋味,也头一次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毒蛇——否则定要咬死那个可恶的女人!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陆祁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
与往常不同,这次盘子里装的不是给蛇的食物,而是一只烤得金黄酥脆、香气四溢的烧鸡。
“忙了一天,饿死我了。”陆祁自言自语地在桌边坐下,故意将盘子放在离篮子不远的地方。
烧鸡的香味如同有形的钩子,直往柳太真的鼻子里钻,她下意识地昂起头,信子不受控制地探出。
陆祁仿佛毫无察觉,慢条斯理地撕下一只鸡腿,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满足地咬了一大口。
“嗯——真香!”她夸张地赞叹,紫眸却瞥向篮子里的小蛇。
柳太真艰难地别过头去,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羞愤交加!她堂堂蛇公,竟被一只烧鸡诱惑!
陆祁吃得极慢,每一口都细细咀嚼,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她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的见闻,完全不管听众愿不愿意听。
终于,在她撕下第二只鸡腿时,柳太真忍无可忍,猛地昂起身子,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怎么?你想吃?”陆祁挑眉,晃了晃手中的鸡腿,“可惜啊,某些蛇不是要绝食抗议吗?”
柳太真:“……”
她真想一口咬死这个女人!
陆祁笑着摇摇头,三两口吃完鸡腿,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
“哎呀,前堂好像有病人来了。”她拍拍衣服,看了眼桌上还剩大半的烧鸡,又看了眼篮子里的小蛇,紫眸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你先待着,我出去看看。”
门被轻轻带上,屋里只剩下柳太真和那盘令人垂涎的烧鸡。
香气愈发浓郁了。
柳太真死死盯着那扇门,确定陆祁真的离开后,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绝食五天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烧鸡的香味如同魔鬼的低语,诱惑着她最后的理智。
不行!不能屈服!她可是柳太真!岂能被一只烧鸡打败!
然而肚子又叫了一声,比刚才更响。
粉色瞳孔在烧鸡和门之间来回移动,内心激烈挣扎。
就吃一口?反正那女人不在,不会知道…
不行!太丢脸了!
可是真的好饿…
最终,饥饿战胜了尊严。
柳太真悄悄滑出篮子,谨慎地靠近桌子。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才迅速叼起一块鸡肉,飞快地缩回篮子。
肉质鲜嫩,汁水饱满,烤得恰到好处。
…居然还挺好吃。
柳太真犹豫片刻,又滑出去叼了第二块、第三块…
不知不觉,她已经盘在桌边,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五天没进食,此刻的烧鸡简直是人间美味。
“让你拿我取胆…让你弹我脑袋…”她一边吃一边愤愤地想,“我把你的烧鸡全吃完!让你没得吃!”
窗外,一双紫眸正透过缝隙含笑注视着这一切。
陆祁抱着手臂靠在墙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小蛇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有趣,哪还有半点刚才那副宁死不屈的傲气。
“还说绝食…”她低声轻笑,摇了摇头,“明明吃得比谁都香。”
屋里,柳太真已经解决了大半只烧鸡,正满足地盘在一旁消化。完全没发现窗外有人,更没发现自己的绝食抗议早已宣告失败。
陆祁又等了一会儿,才故意加重脚步,推门而入。
“哎呀,怎么烧鸡少了这么多?”她故作惊讶地看向桌面,紫眸转向篮子里假装睡觉的小蛇,“该不会是有小偷吧?”
柳太真一动不动,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陆祁也不拆穿,只是笑着收拾残局,心情颇好地哼起歌来。
篮子里,柳太真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着那个忙碌的银发背影,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压了下去。
等伤好了,一定要咬死她!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