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行三日,越往北,天地愈发苍茫。积雪覆盖的原野上,除了偶尔可见的北凉游骑哨探,便只有枯草在寒风中瑟瑟作响。灰狼堡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那是一座依托小山包修建的土石堡垒,墙垣看得出有些年头,几处垛口甚至有新近修补的痕迹,在灰暗的天色下像一头疲惫的老狼匍匐着。
临近堡门,一队持戈士卒拦住了去路,眼神警惕中带着一丝懈怠。为首的队正斜眼打量着徐小栓这一行风尘仆仆的十一骑,目光尤其在徐小栓年轻得过分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站住!哪部分的?灰狼堡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队正嗓门挺大,带着边境老卒特有的粗粝。
韩七驱马上前一步,亮出腰牌,沉声道:“这位是北凉王新委任的巡边使,徐大人!前来巡视灰狼堡防务,速去通禀你们李校尉!”
“巡边使?”队正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陌生的官职感到意外,他狐疑地看了看徐小栓那面黑色的令牌,态度收敛了些,但谈不上恭敬,“原来是徐大人,恕小的眼拙。请稍候,我这就去禀报李将军。”
“将军?”徐小栓眉头微挑。一个边境小堡的校尉,也敢称将军?
韩七低声解释道:“大人,边境苦寒,一些老资历的校尉,底下人私下吹捧,叫惯了‘将军’,上面一般也睁只眼闭只眼。”
徐小栓点点头,不再言语,只是默默观察着堡门守卫的情况。士卒的皮甲陈旧,兵器保养尚可,但精神气不足,缺乏锐气。【信息探查】悄然开启,这几个守门士卒的忠诚度普遍在40-50之间(对北凉),状态则显示为【疲惫】、【物资匮乏感】。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队正才慢悠悠地回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徐大人,李将军有请!堡内地方狭小,您的这些弟兄……”
“韩七带两人随我入堡,其余人在堡外就地扎营休息,注意警戒。”徐小栓吩咐道。他不想一开始就把阵仗搞得太大。
“是!”
进入灰狼堡,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拥挤破败。积雪被扫到路两旁,露出脏污的地面。一些士卒裹着破旧的棉袄在营房间穿梭,看到徐小栓这一行生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守将李邺的“将军府”其实就是堡内最大的一处石屋。屋内生着炭火,比外面暖和许多,但陈设简陋。一个身材粗壮、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披着件半旧的铁甲,正坐在主位上,见徐小栓进来,也只是稍稍抬了抬眼皮,并未起身。
“末将李邺,不知巡边使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话是客气话,但语气平淡,透着股敷衍劲儿。他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大人请坐。这鬼天气,喝口热酒暖暖身子?”说着,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酒囊灌了一口。
徐小栓坐下,平静地道:“李校尉客气了,公务在身,酒就免了。本官奉命巡边,途经灰狼堡,特来查看防务情况。”
李邺放下酒囊,抹了把嘴,嘿嘿一笑:“防务?大人放心,有末将守着,北莽的蛮子休想踏过一步!咱们灰狼堡的弟兄,个个都是好样的!”他拍了拍胸脯,“就是这鬼地方,穷得叮当响,朝廷……哦不,王府拨下来的那点东西,也就刚够兄弟们糊口。唉,难啊!”
他开始大倒苦水,无非是军饷拖欠、冬衣不足、器械损坏无力更换等等。这些都是边境军镇的常态,真真假假,很难分辨。
徐小栓耐心听着,不时问几个细节问题,比如烽燧信号传递规程、周边地形巡逻频率、应急预案等。李邺回答得有些含糊,显然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巡边使问得如此具体。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李邺’情绪波动,出现【紧张】迹象。言语中存在多处模糊及矛盾点。】
徐小栓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李校尉辛苦了。本官初来乍到,想看看军械库和粮秣储备情况,以便向王府如实反映边军困难。”
李邺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只是库房杂乱,恐污了大人眼。不如先让末将准备些粗茶淡饭,为大人接风洗尘……”
“不必麻烦,正事要紧。”徐小栓站起身,语气不容拒绝。
李邺眼神闪烁了一下,只好也跟着起身:“那……大人请随我来。”
军械库位于堡垒深处,门口有士卒把守。打开沉重的木门,一股霉味混合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库内光线昏暗,架子上摆放着一些长矛、刀剑和弓弩,数量看上去似乎与兵员册对得上,但徐小栓走近细看,发现不少兵器都已锈蚀严重,弓弦松弛,显然久未保养。箭矢的数量也明显不足。
“大人您看,就这些家当,怎么跟北莽精锐打?”李邺在一旁叹气。
徐小栓没说话,走到一堆盖着油布的物资前:“这是什么?”
“哦,是一些替换的甲胄零件和废旧兵器,等着运回后方修缮的。”李邺连忙道。
徐小栓伸手掀开油布一角,下面露出几副还算完整的皮甲,但旁边却散落着一些崭新的弓弦和箭簇。崭新的?在这满是锈蚀的仓库里?
【信息探查】聚焦在那堆物资上:【发现异常:部分军用物资(弓弦、箭簇)成色崭新,与周围环境及报损描述不符。疑似账实不符。】
徐小栓心中了然,这李邺果然有问题。他可能克扣了部分新运到的物资,或者将还能用的器械报损,倒卖出去中饱私囊,只用这些破烂充门面。
他没有立刻点破,只是默默记下。接着又去查看了粮仓。粮食储备同样堪忧,多是陈米,甚至掺有沙石。负责看守粮仓的老仓管眼神躲闪,在李邺的注视下,说话结结巴巴。
巡视完毕,回到石屋。李邺明显松了口气,又热情地邀请徐小栓用餐。
席间,徐小栓看似随意地问道:“李校尉,我来的路上,听说上月有一批新的军械和冬衣运抵边境各军镇,不知灰狼堡分到了多少?”
李邺拿着酒杯的手一顿,脸上笑容僵住,支吾道:“这个……是有一批,不过分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数量有限,杯水车薪啊!早就用完了……”
徐小栓看着他那双游离不定的眼睛,知道这灰狼堡的猫腻,绝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些。这第一个落脚点,果然没来错。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心中已有计较。这第一把火,该从哪里烧起呢?是直接敲打李邺,还是暗中收集证据,一举拿下?
【系统任务更新:查明灰狼堡军备亏空真相。任务奖励:天命点500点,洞察力小幅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