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清晨,阳光像是也染上了几分迟滞,慢吞吞地爬过窗沿,在不二周助的侧脸投下浅淡的光斑。他睁开眼时,生物钟依旧分毫不差,身体却像被抽走了半截力气,空落落的失重感从心口漫向四肢。
昨天与佐伯虎次郎在晨光中告别的一幕幕,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刚才,好友用力拥抱留下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肩头。
新一轮的戒断反应又要开始了。不二在心里苦中作乐。
这感觉他并不陌生,就像当初坤月离开时一样,只是这次,因为有了更长时间的朝夕相处,那份抽离感显得更加真切和绵长。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股涩意压下去,开始按部就班地洗漱、换校服。
考完试就去千叶找小虎玩吧。
不二一边干着手里的事,一边漫无边际地想。
收拾好心情,他像往常一样计算着时间出门,准备去街口与真田弦一郎汇合,然后一起去学校。然而,当他推开家门,却意外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等在了外面的栅栏旁。
真田弦一郎背着书包,身姿挺拔如松,静静地站在那里。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书包带,晨光斜斜扫过,在他帽檐下投了片浅灰的阴影,连睫毛的轮廓都清晰得很。他像刚到,又像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不二因吃惊眼眸微微睁大,闪过一丝诧异。他快步走过去,疑惑地问道:“弦一郎?你怎么等在这里?”
真田闻声转头,帽檐下的目光依旧沉稳,语气却比平时轻了些,带着点刻意的随意:“早上起得早,没事做,就随便走走。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可不二偏偏察觉到了话里藏着的关心。他盯着真田的眉眼看了两秒,没错过眉峰下那抹淡淡的担忧 。真田不是个善于用言语表达关怀的人,他的体贴总是藏在行动里。不二瞬间了然:他哪里是 “没事做”,分明是怕自己因为小虎走了提不起劲,特意绕路来等。
一股暖流悄悄漫上心头,把空落落的感觉冲散了些。不二没点破,只是脸上浮起温和的笑意,点了点头:“嗯,那我们现在走吧。”
“啊。”真田应了一声,压了压帽檐,转身和不二并肩而行。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清晨街道上规律的脚步声,却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静静流淌。这份沉默的陪伴,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更有力量。
两人一同来到学校。一年六班的教室依旧充满了周一早晨特有的略带懒散的喧闹—— 有人在补周末作业,有人在聊昨天的球赛。然而,他们座位所在的那个角落,气氛却明显比往常要安静低沉一些。那个属于佐伯虎次郎的座位空荡荡的,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位置短期内不会再有人坐了。
这种物理上的空缺,无声地提醒着每个人离别的事实。剩下的四个人里,忍足没了平时的调侃,真田皱着眉没怎么说话,连最闹腾的菊丸都安分下来。淡淡的低落像层薄雾,笼着这个小团体。
忍足侑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钢笔,金属笔身在指尖溜了好几圈,眼神却没落在习题册上。他的心情也因为同桌离开蒙了层阴霾,可注意力总不由自主飘向斜前方的不二。
不二看起来和平时没两样,低头看着课本,侧脸线条柔和,偶尔会因为周围的动静弯弯嘴角。一切如常。但忍足就是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好。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感觉,或许是不二翻阅书页时比平时慢了半拍的节奏,或许是他眼神偶尔会掠过窗外时那一瞬间的放空,又或许是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比往常更甚的疏离感。
忍足发现自己课间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地追随着不二。当不二起身去接水时,他会用余光留意他的背影;当不二和真田低声交谈时,他会下意识地去分辨不二语气中的情绪。这种关注几乎是下意识的,连忍足自己都有些惊讶。他推了推眼镜,试图用理性分析这种情绪:是因为佐伯离开后,作为关系最近的朋友,自己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更多的关注?
而平时像永动机一样充满活力的菊丸英二,今天也安静了不少。他趴在桌子上,红色的头发软软地贴着桌面,胳膊垫着头,偶尔和同桌低声说几句话,不再满教室地蹦跶。对重感情的他来说,少了个熟悉的伙伴,总得花点时间适应。
放学铃声响起,为了让大家专心冲刺接下来的期末考试,网球部的训练暂停了。不过,对于自觉的他们来说,放学后的时间并不意味着彻底放松。不少人都选择留在教室里,继续刷题复习。
不二、真田、忍足和菊丸自然也留了下来。教室里很安静,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然而,这种安静却显得有些沉闷,仿佛缺了点什么。
忍足侑士做完一套数学卷子,抬起头,看了看斜前方似乎正在钻研数学题但眼神有些飘忽的不二,又瞥了一眼明显在神游天外、对着窗外发呆的菊丸。他合上练习册,忽然伸手拍了拍真田和不二的肩膀。
“喂,我说,”忍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他特有的关西腔调的慵懒,“今天别刷题了,看你们这状态,效率也高不到哪里去。走吧,我们去吃甜品吧!”
菊丸一听到“甜品”两个字,耳朵瞬间竖了起来,但立刻又蔫了下去。他手往口袋里一摸,只摸出几个钢镚,叮当响,哭丧着脸说:“啊……我的生活费早就花光了,现在穷得叮当响,没钱了啦。”
真田也从题海中抬起头,眉头依旧微蹙,他拿出自己的钱包看了看,里面只有一张略显孤单的纸币。他沉声道:“快期末考了,家父家母担心我分心,也限制了生活费。这……是直到考试前全部的可支配金额了。”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不二也转过头,脸上挂着惯有的微笑,跟着摇了摇头,语气略带调侃:“真巧,我的情况也差不多。能动用的资金被严格管控了,理由嘛,和弦一郎一样,都是为了让我们‘心无旁骛’。”
忍足看着这三个“穷人”,忍不住嗤笑一声。他拿出自己并不鼓囊的钱包,挑了挑眉晃了晃。他带着点小得意说:“所以说,关键时刻还得靠本少爷。我爸妈给的生活费,够你们几个加起来再翻个倍了,根本不用担心不够花。走吧!”他大手一挥,颇有气势,“今天本少爷带你们去放松一下,不用你们花一分钱!”
虽然三人对钱包的厚度好奇,但还是相信忍足的人品。
菊丸立刻复活,双眼放光,瞬间戏精附体,他“唰” 地跳起来,一把抢过忍足的书包,捏着嗓子学老管家的腔调,捏着嗓子说:“太好了忍足少爷!老奴这就帮您提包!您这边请~”
这搞怪的模样终于冲散了角落里的低沉,不二忍不住笑出了声,真田紧绷的嘴角也松了些。
最后,忍足带着他们去了常去的那家咖啡店 —— 木质招牌,玻璃窗擦得亮,里面摆着好几盆绿植。推开门时,不二勾着嘴角,是惯常的微笑,眼底却带着点了然;菊丸皱着鼻子,一脸 “就知道是这样” 的鄙视;真田压着帽檐,眼神里明摆着 “又蹭迹部的卡” 的谴责。
忍足面不改色地拉开椅子坐下,笑着反问:“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们就说,今天是不是不用你们花钱吧?”
“嗯,确实要谢谢忍足少爷的慷慨,以及…… 迹部君的预付卡。” 不二笑着摇了摇头,率先坐下。真田也跟着落座,紧绷的肩线放松了些;菊丸早凑到菜单前,手指点着巧克力蛋糕,眼睛都亮了。
蛋糕的香甜裹着奶油味飘过来,冰饮的杯子外壁凝着水珠,四人的闲聊慢慢热络起来。暂时抛开学业和离愁,他们围着桌子分享甜品,也聊些琐碎的趣事 —— 比如菊丸昨天追猫差点迟到,比如真田晨练时遇见了隔壁班的同学。窗外的阳光暖暖地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
熟悉的五人位还空着一个,但此刻,蛋糕的甜、朋友的笑,一点点裹住了心里的涩。至少这个下午,他们不用想离别,不用想考试,只用好好吃一块蛋糕,感受这份落在舌尖的、属于友谊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