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京的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两日方停,大婚前一夜,镇北王府聚满了人。
贾如玉同闻不语带着柳绿与迎春,在王府前院忙活着,做最后的清点。八十六抬嫁妆一一清点,累的贾如玉差点直不起腰,坐在太师椅上,闻不语笑着为贾如玉按揉肩颈。
“哎呦!”贾如玉一声痛呼:“你这丫头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哪里是我手劲儿大,母亲这是操劳过度了。”闻不语转到贾如玉腰背上按捏着。
“我呀也不会什么别的,就算账还说得过去。晚丫头信得过我,愿意把这一院子的嫁妆托付给我盘算,我自然不能辜负她。”
闻不语按捏得贾如玉身体松快了许多,贾如玉还未来得及舒心一会,只见黔叔领着长风进门。
长风身后跟着一长串的队伍,扛着一箱又一箱进入院中。
贾如玉在闻不语的搀扶下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指着那些箱子,诧异极了:“这是?”
长风指挥着下人将东西放下,朝贾如玉行礼道:“夫人好,这些是王爷聘礼。”
长风将礼单递给黔叔:“黔叔,这一份是礼单,一共六十四抬,有劳黔叔清点确认。”
“哎呦……哎呦哎呦……”贾如玉一听六十四抬,脚下发软,连忙打发迎春去寻帮手来:“迎春,快去,把二夫人三夫人都请来……把缘娘也唤来!”
贾如玉一声呼唤,把苏晚疾的院子都唤空了,只剩下苏晚疾一人。
姜云岫扣响苏晚疾的房门,房门刚动,还未打开就被姜云岫从外扣住。
“别开门。”姜云岫阻止道:“就这样说说话。”
“为什么不开门?”苏晚疾不解。
“大婚前不能相见。”
苏晚疾嚯的一下将门打开,她还穿着婚服。
赤金云纹石榴裙,龟背繁花喜鹊纹青罗衫,外着宝相花拖尾大袖。脖颈上戴着金镶珠宝项链,头戴十二钿花钗冠。
匆匆一瞥,他连忙闭上眼,苏晚疾的影子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看都看了,还装什么?”苏晚疾将人扯进屋里,关上门,而后在屋中转了个圈。
“姜云岫,我好不好看!”
暖黄的烛火摇曳,映照着少女的脸庞,一身珠光宝气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姜云岫缓缓靠近,还未开口就听苏晚疾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来送聘礼。”
姜云岫将一只白玉镶金镯子戴在苏晚疾手腕上,衬得苏晚疾的手更加修长纤细。
“太过于匆忙,三书六礼都不齐全,晚晚可怨我?”
苏晚疾眼珠子一溜,答:“怨!都成深闺怨妇了!”
姜云岫捏了捏苏晚疾的鼻子:“你要说——不怨。”
姜云岫召来岫岫,只见岫岫飞到他肩膀上,一脚踩着他的肩膀,一脚踩着他的脸,朝着他喊道:“叫阿爷,阿——爷——”
“小美男,亲一个——”
姜云岫看着手足无措的女人,肩膀上的鹦鹉见他不回应,又踩了踩他的脸,嚣张极了:“你不会说人话吗?”
“苏晚疾,你都教了它些什么!”姜云岫拎着岫岫从窗户丢了出去。
苏晚疾不敢作答,她与叶青蔼闲来无事抓着岫岫一人一句,教了两天。
“本想着用岫岫充当纳采的雁,如今看来实在是难堪大任。”
“小美男,说话注意点——”岫岫飞上窗沿,摇晃着身体,贱兮兮的朝姜云岫喊着。
他有些后悔送一只会说话的鸟给苏晚疾了,他已经从一只鸟身上看见了混账二字。
“姜云岫~”
苏晚疾压着嗓子撒娇,她与姜云岫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共识,万事好商量,同盟方长久。果然,姜云岫的态度软和了下来。
“不要再教岫岫这种东西。”
“不教了!不教了!”苏晚疾连连摆手,真诚无比。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进出门前,苏晚疾犹豫着叫住了他,他真停步了,一些话卡在喉咙里又吐不出来了。
“怎的了?”
他人都有父母亲人送嫁,可到了苏晚疾这里,能为她送嫁的只有闻家人与三五好友。
她与姜云岫相识不过月余,如今大婚在即,她的父母亲人连她要嫁的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堂堂一国摄政王,又怎会屈尊降贵同她去祠堂拜见那些本在他之下的人?
“无事……”
“且慢!”
她着急忙慌的叫住已经出门的人,领着他往练武场走。
镇北王府世代从军,练武场是王府建设之初就规划出来的,无论王府经历过怎样的改建,这里都从未改变过。
练武场两旁摆放着整齐的武器架。后方的主屋上挂着一块牌匾,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武器库。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苏晚疾推开武器库的大门,陈旧的大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屋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前几日你特意来为我庆生,我却顾不上你,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苏晚疾抽出一把利剑,剑身薄如蚕翼,泛着幽幽蓝光。
“所以要杀我灭口?”姜云岫玩笑道。
“好呀!”苏晚疾将剑身搭在姜云岫脖颈处,利剑折射出光影映照在他脸庞。
姜云岫含笑握上剑柄,接过剑柄挽了个剑花。
“这么好的剑,送我当赔礼,你舍得?”
苏晚疾笑意一滞,眉头皱起:“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姜云岫不作答,绕过她将剑收回剑鞘。
“剑我收下了,不过不是因为需要你赔罪,而是剑是把好剑,不要白不要。”
她转身又从武器库里翻出一张羊皮地图。地图画的十分粗糙,只有大致的方位,缺少许多细节。
“这个是王府的地图,你给了我一块玉佩,可以自由出入镇南王府,我也回你一张地图,让你在镇北王府永不迷路。”
“难道不是可以让我自由出入吗?我若是进不来,怎么在你府上迷路?”
“你穿着这一身,没有人会拦你。”
苏晚疾拂了拂他的衣袍,仔细整理了一番。
幼时,父亲就是穿着这一身衣袍迎娶的母亲,没有三书六礼,也没有大操大办。就是一家人简简单单吃了顿饭,这一场婚宴拖了三十年,好在还是办成了。
父亲爱极了这一身,这是母亲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每年到了成婚那一日都要摆出来见见光,却也不过显摆了短短三年。
父亲去后,她就将这旧衣留了下来,若非那日姜云岫黏一裤腿泥土,估计它还会在箱底里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