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聪的过往并未在苏晚疾心中激起千层浪,林聪固然可怜,可这天下不止一个林聪。
“她既然已经进了郡守府,何不借机手刃仇人,反而替仇人卖命?”
苏晚疾揪着姜云岫的头发扎着小辫儿,她的手法不够熟练,揪得姜云岫头皮生疼,时不时还扯断几根下来。
“蒋为均谨慎的很,林聪虽然进了郡守府,却也没机会见到他,更别说刺杀了。何况林慧的性命还握在他手里,林聪便不会轻举妄动。”
姜云岫看了眼松紧不一的辫子,默默将头发都揽到身后去,只留下苏晚疾手里把玩的那一缕。
“所以林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接近蒋为均,获得他信任的机会。窃取布防舆图正合适。”
苏晚疾边说边将姜云岫的辫子缠绕在指尖打转,陷入沉思:“怎样才能显得不刻意,又合理呢?”
“晚晚。”
“嗯?”
思绪被姜云岫打断,苏晚疾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晚晚,我若是不在了,晚晚会想我吗?”
“你今日怎总说些奇怪的话?你好端端的要做什么去?”这是姜云岫今日提到的第二次“不在”,她本能的察觉到异样。
“不做什么,就是军中旧事繁多,大抵有段时日回不来了。”
“一点空闲都抽不出来吗?”苏晚疾迟疑片刻,询问道。
在兖京时,姜云岫再忙也会赶在子时前回府,少有留宿在外。苏晚疾审视着他,一些不好的念头在心底发芽。
姜云岫见她如同一只炸毛的猫,顺着她背部,低声安抚。
“晚晚,中秋前会回来的。”他掐了掐苏晚疾的脸,“距中秋还有不到两个月,晚晚还没有在南疆过过节,不如好好准备准备。”
“中秋有什么好过的……”
苏晚疾嘟囔着,她不过中秋,中秋阖家团圆,可她哪还有团圆可言?无非是徒增烦恼。
“同我过,便是好过的。”姜云岫将人揽在怀里,温声细语便在苏晚疾耳畔响起。
“以前最爱过的便是中秋,宫里设宴,母亲在,父皇与皇兄也在,宫中人各怀鬼胎,唯独中秋是最纯粹的。”
“后来,父皇仙逝,皇兄也随后而去。我又到了南疆,在往后同母亲生分起来,也许就未过过一个像样的中秋,晚晚全当是陪陪我,如何?”
“好吧。”苏晚疾勉强答应下来。
“晚晚,我不在府里,你切莫如从前一般疯态,只等我回来好不好?”
苏晚疾挣脱他的怀抱,蹙眉道:“你到底——”
“你只管答应我。”姜云岫打断她,“可以装疯,却不能真疯了。”
“晚晚,你不是想要一个合理又不刻意的理由,我给你。但是晚晚,你得清醒一着。清醒一着,晚晚便能知道这个理由。”
“你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是和蒋为均有关吗?”
“晚晚,莫问。”姜云岫依旧是这一句,见苏晚疾正在抓狂的边缘,他掏出一个大盒子递给苏晚疾。
“晚晚,我在里头放了信,每一张都不一样。晚晚想我了便打开,但是不能多拿,一天只能拿一封,买定离手,不许拆了又放回充数。”
“我才不要想你!”苏晚疾赌气道,手却接过盒子,抱着不撒手。
“晚晚见过灯塔吗?”姜云岫贴着苏晚疾的脸,极尽暧昧:“晚晚来南疆有几日了,带你去海岸逛逛如何?别处可见不着的。全当给晚晚赔罪好不好?”
不管苏晚疾愿不愿意,姜云岫都是要把人带出去的。
这两日天气出奇的热,街上都看不见几个人影,都躲了起来。
姜云岫脱了苏晚疾的鞋袜,拎在手里,带着人在沙滩里走。沙子被晒得滚烫,脚踩在上面,便是一阵灼烧感。
空气里全是海水的腥味,风一吹更是一股热浪裹着腥味袭来。
好在带了斗笠将脸蒙了起来,勉强隔绝一些强光。但一眼望去,只觉得目光所至,她似乎能看见空气在翻涌。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喜欢,便想跑。
她刚转身,便被姜云岫逮了回来:“跑什么,来都来了,哪有就这么回去的道理。”
姜云岫就想让她踩踩沙子:“听话,踩踩沙子,祛湿。下回来月事便不疼了。”
苏晚疾一听,也不挣扎了。
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猛的回头:“骗我是狗!”
“白菘蓝说的,让我们到了南疆,带你来踩沙子,若是不成,去霍霍他去!”
姜云岫一直算着苏晚疾的月事,自初潮后便在未来过。他也请白菘蓝偷偷瞧过,药也悄悄在苏晚疾平日的吃食里放着,却一直不见好。白菘蓝看了几次,只说要再慢慢调理。
他也是到了南疆从秋桐那打听了些偏方,便想着带她看灯塔时,顺带试一试。
苏晚疾将脚埋进沙子里,淹没脚背:“姜云岫!快过来!”
苏晚疾在沙子里挪动,逐渐找到乐趣,姜云岫一靠近,她便将满是沙子的脚踩在姜云岫的皂靴上,留下一个脚印子。
“看见那座塔了吗?”
苏晚疾顺着姜云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岸上修建着高塔,那便是姜云岫口中的灯塔。
灯塔用巨石堆砌,辅以数十层台阶,登上至高处是一处空地,站在高处眺望远方,大半个海滩尽收眼底。
“南疆人大多捕鱼为生,时有在海上迷路的,便寻着灯塔,跟着亮光的方向航行。男人出海打鱼,夜半不归,家里的夫人便会去点亮灯塔。”
“我若是在海上迷了路,晚晚可要记得来点亮灯塔。”
“我才不来呢!”苏晚疾拿了把小椅子坐着,透过小窗子朝外张望。
姜云岫见她的气鼓鼓的腮帮子,戳了戳:“晚晚,好浓的醋味啊。”
陈醋包子!
苏晚疾哼的一声移开脸,姜云岫贴上来:“陈醋包子!”
苏晚疾两腿一动,身体一转,又换了个方向,手抓着椅子,微微起身,连人带椅子一起往前挪了挪。
“晚晚,别躲。”
姜云岫蹲在她跟前,仰望着她:“晚晚,我与徽贞,发乎情、止乎礼,没什么好隐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