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闹出这些死动静，我就把你鱼符收了！”
苏晚疾瞬间安静下来。姜云岫始终不肯归还镇北军的虎符，却将潜龙军的鱼符交付于她。她因此能够号令潜龙军，在军中来去自如，也因此能够一路畅通无阻带着鹰爪上了战船。
能光明正大的号令千军万马，便可上阵杀敌，她可舍不得将鱼符还回去。
姜云岫生死不明之际，她接了鱼符，便是主帅，主帅断然没有畏惧战场的道理。
为此，姜云岫不在的时日里，她不断趁着夜色出海，克服对汪洋的恐惧，就是为了能在与西洋人的战争中打头阵。
可惜，直到姜云岫如期回来，这鱼符也还未派上些什么大用场。
姜云岫悲痛的情绪被苏晚疾这一闹，几乎散个干净，只剩下一颗想掐死她的心。
他强忍着给苏晚疾上药，下手一点都不温柔，没轻没重的。苏晚疾除了最开始嗷嗷叫两声，也不敢在叫，鹌鹑似得低着头。
“其实我是算好的，不会有什么大事，就是看着吓人了些。”
“只是一些吗？”
姜云岫包扎的手一顿，最终还是认命了，活着就行了，不能有太高的要求。
“……那不然，看着吓人了一大些？”苏晚疾刚扭过头，便被姜云岫一巴掌拍了回去。
“晚晚，留着一条狗命，多给大姜卖几年。”
“嗯？”苏晚疾鬼鬼祟祟的转头过，缩着脖子见姜云岫没有打她的意思，伸着脖子质问道：“你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姜云岫不答，帮她将衣服穿好。
“能起来吗？”
姜云岫朝她伸出手，苏晚疾扶着他的手臂缓缓站起来。
“嘶——”
“现在知道疼了？挨刀子的时候怎么没说躲远点？”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再说了，我不挨一刀，西洋狗能放松警惕带着主力军来攻占南疆吗？”
“西洋狗不来，你豁出命去布的局岂不白费了？”
姜云岫闻言一顿：“你全知道了？”
“琢磨了一下，大抵是八九不离十了。”苏晚疾撑着沙盘边缘，缓了一口气：“西洋人一直对大姜虎视眈眈，你回兖京却把潜龙军留了下来，为的就是震慑西洋人。但这支潜龙军只是面上的，私底下还藏着一支，那才是真正的潜龙军。这些年你身在兖京，却从未回过南疆，也是因为有这一双眼睛吧？”
“是。”
见他答得干脆，苏晚疾倒有些意外：“你倒是……实诚。”
“你既然心中已有数，我便不必在遮掩。”
“我只是有一事不明白，你既然留了这一手，可为何我见你这金蝉脱壳之计用的甚是……狼狈？”
苏晚疾琢磨了一下措辞：“是因为飓风吗？”
苏晚疾想起那日海上的飓风，还是会寒毛竖起。商船支离破碎，姜云岫不知所踪。
“是，蒋为均拦截了江淮季家商船，为的就是引我前去，这是我早前便收到的消息。蒋为均做了两手准备，季家商船的舱地买了火药，若是飓风无法将我置于死地，便会有内应点燃火药，将我们全炸死。”
“船上还有老弱妇孺若干要救，加上飓风与火药，我实在无法保证能全身而退。”
苏晚疾陷入沉默，她自然说不出诸如“为何明知有诈还要前去？”“换个人去不就行了。”诸如此类冠冕堂皇的话。
“这也是个好机会，若是我还能活下去，便能暗中前往潜龙军的驻地，调兵遣将，应对西洋之患。”
“若是活不下去呢？若是你死在海上又怎么办呢？”苏晚疾低的声音响起，她别开脸，仰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潜龙军自会推举出新得主帅，接手我未尽之事。”
“所以，你临行前将潜龙军的鱼符交于我，并不是为了让我多些帮手，而是替你将潜龙军交到新一任主帅手中？”
苏晚疾看向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依旧清晰的记得，那日狂风大作，暴雨连绵，渔人自屋内跑出来，同曹婴的人马乱成一团。耳边充斥着救人的声响，姜云岫就这么牵着她的手，将鱼符塞进了她掌心。
“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唯有交给晚晚才是最安心的。”
事实证明，苏晚疾最懂他，无需他多言，便能替他打着最好的掩护，为他筹谋。
苏晚疾掏出鱼符，往他面前一丢：“还你，晦气！”
姜云岫将鱼符收起来，这块鱼符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即使没有鱼符他也能调动潜龙军。
但即便如此，这块鱼符也不能——
目光触及苏晚疾，正与她不善的目光相撞，拿着鱼符的手一顿，只觉得这鱼符突然格外烫手起来。
“你若是造反了，我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自那日在云归院同苏晚疾吵完那一架，他便清楚的知道，自己算是完了。
他再也无法大言不惭的说出什么六分真心，七分真情，剩下几分全是算计的鬼话。
他开始明明白白的将一切都摊开来，不行就是不行，怀疑就是怀疑，管他黑的白的，好的坏的，全放明面上来说。
苏晚疾白了他一眼，她突然发现姜云岫脑子有点不太好使。
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狗上身了？”
“嗯？”姜云岫不解。
“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你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苏晚疾扫了一眼他手上的鱼符，冷哼一声，伸出手一把夺过来。
“鱼符，我的！”
“看什么看！我脸上有沙盘啊！”苏晚疾敲了敲沙盘边缘，语气不善：“讲啊！愣着干什么！等着沙盘自己开口跟我说你的如意算盘是吗！”
姜云岫只觉得今日的苏晚疾分外凶悍，小嘴跟生了刀子似的，没一句好话。
他不敢反驳半句，只能开始整理起沙盘来，沙盘上很快新增一处从前没有出现过的地方，上面插着一支大姜旗帜。对面正是西洋军队的落脚点。
他指着两处缓缓开口：“潜龙军要打西洋人，就得师出有名。如今名有了，剩下的便是要将西洋人的主力骗出来，再由潜伏的潜龙军与南疆镇守的潜龙军前后夹击，一举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