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泽城安顿下来后(他租下了一间临近玉带河、相对清净的小院),江流并未立刻着手打探消息或修炼,而是做出了一个对他而言颇为新奇的决定——他要好好品尝一下这座古城的美食。
自穿越以来,他先是一摊浑浑噩噩的水,而后是依靠吞噬火焰能量维系存在,即便拥有了“水火灵躯”,这具身体也并非为享受口腹之欲而设计。能量的吸收与转化,替代了咀嚼与消化,味觉对他而言,一直是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直到在菱川城,他初步伪装成人,也只是为了观察与倾听,未曾真正在意过食物本身。
但这一次,行走在云泽城熙攘的街道上,嗅着空气中无处不在、勾人魂魄的食物香气,听着商贩们对自家美味的夸耀,他那由灵枢模拟出的、本应只具备基本感知功能的“味蕾”,似乎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悸动”。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对“活着”的体验,对“人间”滋味的本能向往。
他首先走向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小摊。摊主是个满脸堆笑的老者,正麻利地从蒸笼里取出一个个雪白晶莹的包子。
“客官,来一笼‘蟹黄汤包’?咱云泽玉带河的青蟹,膏肥黄满,配以上等猪肉皮冻,一口下去,鲜掉眉毛嘞!”
江流要了一笼。他学着旁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薄如蝉翼的面皮挑开一个小口,顿时,一股极其浓郁鲜香的汤汁混合着蟹黄与肉馅的香气扑面而来!他低头,轻轻啜饮。
刹那间,一种前所未有的、爆炸般的鲜味在他口腔(模拟的)中弥漫开来!汤汁滚烫,鲜美无比,蟹黄的醇厚与猪肉的丰腴完美融合,顺着模拟的食道滑下,那温暖、饱满、层次分明的感觉,与他平时吸收能量时冰冷、纯粹的效率感截然不同!
他甚至能“感觉”到汤汁在“胃部”(能量转化区)被缓缓吸收、分解时,带来的那种满足与慰藉。虽然最终这些物质都会被灵躯转化为最基础的能量,但这个过程本身,这种对“五味”的体验,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灵魂层面的愉悦。
他愣住了。仅仅是一个包子,竟能带来如此复杂而美妙的感受?这是他作为一摊水、一具能量躯壳时,永远无法体会的。
接着,他又尝了焦香酥脆的“吊炉烧饼”,内里柔软、带着麦芽香甜的“桂花糖藕”,酸辣开胃、滑嫩异常的“酸笋鱼片”,以及用南疆特有香草烤制、外焦里嫩、香气扑鼻的“香茅烤鸡”……
每一样食物,都带给他全新的震撼。甜的愉悦,酸的刺激,辣的灼热,苦的回甘,咸的提鲜……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远比能量光谱更复杂、更生动、也更贴近“生命”本质的世界。
他坐在一家临河的酒楼二层,点了一桌当地特色菜,慢慢地吃着。窗外是玉带河潺潺的流水与星星点点的渔火,窗内是觥筹交错、品味人生的食客。他能听到邻桌一家老小其乐融融的谈笑,能闻到空气中交织的酒香菜香,能感受到筷子夹起食物时那细微的触感,能品味到食物在口中化开的千般滋味。
这一切,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鲜活。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与常人无异、却终究是由龙血木与灵性胶质构成的手。它能握刀剑,能施法术,能精准地操控能量,却永远无法真正感受亲人相握的温暖,无法体会劳作后捧起一碗热汤的踏实,更无法像现在这样,纯粹地为一种味道而心生喜悦。
“这具灵躯,终究是‘像’人,而非‘是’人。”江流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墨云的技艺已然登峰造极,它足以让我以假乱真,行走世间。但假的,终究是假的。”
他缺少的,不是外形,不是功能,而是那份属于血肉生命的、最基础的感知与体验。是味蕾接触美食时的震颤,是肌肤感受清风时的舒爽,是心跳因情绪而加速的澎湃,是疲惫时沉入睡眠的安宁……
这些,是能量转化无法替代的,是冰冷的结构与符文无法模拟的。
他想要真正的品尝,真正的触摸,真正的感受喜怒哀乐,而不是通过模拟和计算。
“我需要一具真正的、属于我自己的、血肉之躯!”这个念头,如同破土的种子,在他心中疯狂生长,变得无比坚定、无比清晰!
这不再仅仅是为了更好的伪装或更方便的行动,而是源于灵魂深处对“存在”本身的渴望,对完整“生命体验”的追求。他要的,不是一件完美的工具,而是一个真正的归宿,一个能够承载他所有感知、所有情绪、所有梦想与遗憾的、活生生的身体!
这个目标,远比提升境界、获取力量更加宏大,也更加艰难。这涉及到了生命的创造与本质,可能触及了法则的领域。但他毫不畏惧,眼中反而燃烧起比吞噬玄冰幽焰时更加炽烈的光芒。
他将杯中那杯据说是用云雾沼泽边缘特产果子酿造的、带着清冽甘甜与微醺醉意的果酒一饮而尽。酒液划过“喉咙”的感觉,带着一丝刺激与回甘,更坚定了他的信念。
“水火共济之道,不应止于能量的融合,更应追求形态的终极圆满——创造生命,重塑真我!”
他放下酒杯,目光穿过窗户,投向南方那被夜色与迷雾笼罩的方向。云雾沼泽,他一定要去。那里不仅有他突破【云汽境】的契机,有那可能存在的“冰冷之火”,或许,也隐藏着关于生命造化、关于肉身重塑的古老秘密。
品尝美食,这本是人间最寻常的享受,却成了江流坚定道心、明确终极目标的催化剂。从此,他的水火之道,除了力量与守护,更多了一份对“生”之意义的执着追寻。
结账离开酒楼,漫步在云泽城灯火阑珊的街头,他的步伐更加沉稳,目标更加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