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荷猛地推开秦卫东，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咳嗽声的主人是林静姝，她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一个布包，脸上写满了尴尬。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静姝连忙转过身，“我就是想追上来给你们送点东西……”
姜晓荷整理了一下衣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什么东西？”
林静姝转回身，小心翼翼地递过布包。
“妈让我给你的，说是一些补品。”
姜晓荷接过布包，里面是几盒燕窝和一些红枣桂圆。
“太贵重了。”
“不贵重。”林静姝摆摆手，“妈说女孩子要好好补身体。”
秦卫东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那……我先回去了。”林静姝看了看两人，“你们继续……聊天。”
说完她就匆匆跑远了。
姜晓荷低头看着手里的布包，心跳还没有完全平复。
“刚才……”
“刚才什么？”秦卫东走到她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没什么。”姜晓荷加快脚步，“我们回家吧。”
秦卫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微红的耳朵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
晚上。
夜色如墨，将小小的泥胚房包裹得密不透风。
姜晓荷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白日里的喧嚣与混乱，林家人的眼泪，林静姝的崩溃，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最终，所有画面都定格在秦卫东那句——“我想和你，成为真正的夫妻。”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身下是柔软的棉被，可她却觉得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
她能清晰地听到，离床不远的地面上，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平稳而有力。
是秦卫东。
这间屋子太小了，一张土炕，一张桌子，两个箱子，就再也放不下什么。
从结婚那天起，他就把唯一的床铺让给了她，自己则在地上铺一张草席，盖着一床旧军被。
“沙沙……”
是……他在翻身。
草席发出的轻微摩擦声，在这宁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
看来他也睡不着。
她悄悄坐起身，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稀疏月光，能看到地上那个模糊的轮廓。
“秦卫东？“她试探着，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轻声唤道。
地上的身影一僵。
几秒钟后，一个低沉的“嗯”字传来。
“你……睡不着吗？“
“还好。“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姜晓荷咬了咬唇，掀开被子，光着脚丫踩在冰凉的土地上。
夜里的寒意顺着脚底瞬间蔓延到全身，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走到他身边，慢慢蹲了下来。
离得近了，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皂角混合着淡淡汗味的气息，充满了男性的荷尔蒙。
“我想知道真相。“她没有拐弯抹角，直视着他转过来的脸，那双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眸子。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秦卫东沉默地看着她，月光勾勒出他深邃的五官和紧抿的唇线。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将她冰凉的脚拉过来，用自己盖着的旧军被裹住。
他的掌心滚烫，动作却很轻。
“地上凉。“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回答我的问题。“姜晓荷固执地看着他，没有把脚抽回来。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可能会带来危险。“
“我不怕。“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怕的是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夫妻”两个字，让他眼神微动。
“我本名，陆铮。“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京城，陆家的陆。铁骨铮铮的铮。“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他承认，姜晓荷的心还是重重一跳。
“那个……京城世家？“
“曾经是。“陆铮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萧索。
“在一场叫的斗争里，陆家败了。我的身份必须被抹去，秦卫东，只是一个用来蛰伏的假身份。“
“那你的腿……“
“装的。“他坦白得干脆利落，“一个瘸腿的退伍兵，最不起眼，也最安全。“
原来如此。所有谜团在这一刻都解开了。
那些超乎寻常的身手，凭空出现的物资，还有各路人马对他恭敬的态度……
“所以，你来红星公社，是为了等待时机？“姜晓荷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对，“陆铮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等待一个反击的时机，把属于陆家的一切，都夺回来。“
“这太危险了！“姜晓荷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你是在跟京城的大人物作对！“
“我知道。“他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所以我一直没告诉你，就是不想把你卷进来。“
“可我已经身在其中了！“姜晓荷有些激动，“从周县长开始调查你，从他的人想对我下手开始，我就已经被卷进来了！“
陆铮的眼神暗了暗，“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姜晓荷摇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只想知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看着她清澈眼眸里的担忧和倔强，陆铮的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从未想过，在这条孤独又危险的路上，会有一个人，用这样坚定的眼神看着他，问的不是“你要做什么”，而是“我们该怎么办”。
“你后悔吗？“他忍不住问，“嫁给一个……麻烦缠身的我。“
“不后悔。“姜晓荷想也没想就回答，“我只问你，以后，还会不会有事瞒着我？“
“不会。“陆铮郑重承诺，“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你。“
得到了他的保证，姜晓荷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看着他，这个背负着家族血海深仇，在底层伪装蛰伏的男人，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那你的家人呢？“她轻声问。
陆铮的眸光沉了下去，“父亲被控制，大哥下落不明，二哥……重伤昏迷。陆家男丁，只剩下我还能自由行动。“
姜晓荷倒吸一口凉气。她想象不到，是怎样的血雨腥风，才让一个显赫的家族落到如此境地。
“陆铮。“她第一次叫他的本名，“你需要我做什么？“
陆铮愣住了。
他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女孩，月光下，她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清澈的担忧和一种想要并肩作战的决然。
他猛地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姜晓荷的脸颊贴在他赤裸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敲在她的心上。
“晓荷……“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有你在，真好。“
他抱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你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了。“姜晓荷在他怀里闷闷地说。
陆铮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松开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放开她。“对不起。“
“我们是夫妻，不用总说对不起。“
姜晓荷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他怀里，“说说你的计划吧，我也好有个准备。“
“嗯。“陆铮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声说：
“周县长只是个小角色，但他背后的人，和京城有牵连。”
“上次调查组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把我按死在这里。“
“那你准备怎么应对？“
“他想玩阴的，我们就陪他玩。“陆铮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正好，也可以借着林家的事，把县里的水搅浑。“
姜晓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利用我外公，刘副主任？“
“他是你外公，为你出头，天经地义。“陆铮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周县长动我，就是动军方合作项目；动你，就是动刘副主任的亲外孙女。我想看看，他有多大的胆子。“
姜晓荷的心定了下来。
有他在，天大的事似乎都有了解决的办法。
两人静静地依偎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陆铮的身体瞬间绷紧，抱着她的手臂也收紧了。
“别怕，我在。“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沉静，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迅速放开她，自己则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悄无声息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抄起了立在墙边的拐杖。
院门处传来“吱呀”一声轻响，一个黑影，闪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