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瑾攥着墨渊滚烫的手腕,小心地扶着他站直。他身形本就挺拔,此刻却浑身脱力,大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让她得卯足劲才能撑住。林间的夜风吹过,带着墨渊身上浓郁的血腥味,云瑾咬着唇,一步一步稳稳地扶着他往宗门方向走,连脚步都不敢有半分晃荡。
没走多远,就见前方林道上两道身影匆匆跑来,正是折返寻找的石垣和苏澄。苏澄一眼就看见浑身是血的墨渊,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尊上!您怎么伤成这样?”石垣也快步上前,伸手接过墨渊另一侧胳膊,指尖触到他滚烫的体温时,眉头皱得更紧:“这温度不对,快先扶回房里。”
两人一左一右帮着云瑾架住墨渊,快步回到宗门住处。推开门后,苏澄立刻跑去倒温水,石垣则小心地扶着墨渊坐在床边,看着他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又看了眼他玄袍上未干的血迹,沉声道:“墨渊兄,你方才到底遇上什么事了?铁甲兽不该让你伤成这样。”
云瑾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她分明记得,墨渊对付铁甲兽时游刃有余,临走前那魔兽已濒死,怎么会让他伤得如此严重?而且方才在老槐树下,墨渊眼底的绯色与失控的模样,绝不是“灵力岔气”能解释的。可看着墨渊苍白却带着几分疏离的侧脸,到了嘴边的疑问又被她咽了回去——师尊既不愿说,她便不该追问。
墨渊靠在床沿,避开云瑾探究的目光,抬手摆了摆,声音还有些沙哑:“无妨,不过是了结铁甲兽时,被它临死前的反扑蹭到了,加上方才灵力运转有些岔气,才显得狼狈。”
苏澄端着水过来,递到墨渊面前,小声道:“尊上,您先喝点水吧,润润嗓子。”墨渊接过水杯,指尖微颤着抿了几口,才将杯子递回。他抬眼看向云瑾,见她还站在原地,眼神里带着未散的担忧,便轻声道:“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这里有他们便够了。”云瑾点点头,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才跟着苏澄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只是心里那点疑惑,却像颗小石子落进水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房门关上的瞬间,墨渊脸上的平静便淡了几分,他靠在床沿,指尖抵着眉心,低声道:“是血脉异动。”石垣刚要去拿伤药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他,眼中满是震惊:“怎么会突然发作?你之前不是说能提前感知吗?”“这次毫无征兆,刚好赶在对付铁甲兽的尾声。”墨渊睁开眼,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疲惫,“方才险些失控,幸好云瑾及时找来,才勉强压下去。”
石垣走到床边,眉头拧成结:“这血脉之事终究是隐患,总不能一直这样被动。”墨渊沉默着没接话,只是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握住云瑾小手时的柔软触感——那点温度,竟比他强行运转的灵力,更能让体内狂躁的力量安定几分。
云瑾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推开门就泄了气般靠在门板上,胸口还在因为方才一路搀扶墨渊而微微起伏。窗外的林风透过窗棂吹进来,带着山间夜晚的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焦躁——方才墨渊苍白的侧脸、额角的冷汗,还有石垣提及“温度不对”时凝重的神色,像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反复打转。
她走到桌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的木纹,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唤道:“小七?”
话音刚落,一道浅青色的光影出来,小七悬在她面前,晃了晃圆滚滚的身子:“宿主,你回来啦。看你脸色不太好,是还在担心墨渊尊上吗?”
被说中心事,云瑾的眼眶微微发热,她抬头看向小七,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七,师尊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天对付铁甲兽的时候,他明明那么轻松,最后那魔兽都快没气了,怎么会反过来把他伤成那样?还有石垣前辈说他体温不对,他自己却只说是灵力岔气,这根本说不通啊。”
她越说越急,指尖攥得发白:“我还记得在老槐树下,他眼底有绯色的光,整个人都透着股失控的劲儿,那根本不是‘岔气’能解释的。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小七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叹了口气,周身的光影都黯淡了几分:“宿主,其实关于墨渊尊上,原书里有一段隐藏剧情。他的力量来源很特殊,是继承了上古时期的血脉,这份血脉让他拥有远超常人的灵力,可也像个枷锁一样一直压制着他。”
“压制?”云瑾愣住了,追问,“什么意思?”
“就是这血脉会不定期反噬,一旦发作,他体内的灵力就会乱作一团,甚至会影响他的神智。”小七的声音低了些,“原书里,后来因为接连遭遇背叛和重创,他的血脉彻底失控,最后……黑化了。那时候的他,再也不是现在这个会护着你的师尊,而是成了让整个修真界都忌惮的存在。”
“黑化?”这两个字像重锤砸在云瑾心上,她猛地站起身,心口一阵发闷的疼。她无法想象,那个平日里清冷却会在她练剑出错时耐心指导、会在她遇险时第一时间护在她身前的师尊,最后会变成那样的人。一想到墨渊可能要承受的痛苦,她的眼泪就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那怎么办?”云瑾的声音带着哭腔,抓住小七的光影追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我不想让他受伤,更不想让他走到那一步。”
小七见她急得快哭了,连忙安抚道:“宿主,你别慌啊!你不是普通的读者,你现在就在这个世界里,你是能改变剧情的!原书里,墨渊尊上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温暖,身边的人要么敬畏他,要么利用他,才让他一步步走向黑化。”
它飘到云瑾面前,语气变得坚定:“但你不一样啊!你关心他、担心他,你是真心把他当师尊看待的。你可以多陪在他身边,在他难受的时候递杯热茶,在他练剑累的时候送块糕点,哪怕只是陪他坐一会儿、说说话也好。你可以用你的温暖去靠近他、感化他,让他知道有人在乎他,或许就能慢慢稳住他体内的血脉,不让他再受反噬之苦,也能改变他黑化的命运。”
云瑾听着小七的话,眼眶里的眼泪慢慢落了下来,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看到了希望。她抬手擦了擦眼泪,握紧了拳头:“对,你说得对。只要能让师尊好好的,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从明天起,我多去看看他,总能帮上忙的。”
天还未亮透,云瑾已在厨房忙完。她将桂花糕码进食盒,指尖掠过方才炖羹时被溅到热水的泛红处,浑然不觉般随意擦了擦,提上食盒便往墨渊的院落走。晨露沾湿裙摆,她脚步却稳得很。
刚到院外,便见墨渊坐在石桌旁翻古籍。他外袍松垮,却难掩挺拔身形,晨光落在他侧脸上,倒比平日少了几分冷意。云瑾推门而入,声音清脆:“师尊,今日的桂花糕加了些糯米,更软和。”
墨渊抬眸,目光扫过她稳稳提着食盒的手,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讶异,随即颔首:“有心了。”他接过竹筷,尝了一块,清甜在口中化开,确实比上次更合口味。
“您昨日才遭反噬,怎不多歇会儿?”云瑾在对面坐下,目光落在他手腕处——虽被袖口遮住,可她昨夜远远守在院外,瞧见他深夜独自运功压制血脉,此刻自然能看出他气息尚未完全平复。
墨渊放下竹筷,端起清茶:“已无大碍,躺着反倒扰心。”话虽平淡,可云瑾分明瞥见他指尖翻书时微不可察的轻颤。她没点破,只起身道:“晨露重,您外袍松了,我帮您拢拢。”
话音未落,她伸手便要去扶墨渊的衣襟。墨渊却似被烫到般,猛地侧身避开,动作快得有些反常。云瑾的手顿在半空,眸色微凝,却没露半分委屈,只收回手,语气如常:“是弟子唐突了。”
墨渊喉结动了动,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覆上冷意:“无妨,你先去练剑吧。”
云瑾应了声“好”,提着空食盒转身便走。出门时脚步没半分迟疑,哪有半点心慌意乱的模样——她心里门儿清,师尊绝非厌烦她,怕是昨夜血脉躁动时,她守在院外的身影被他察觉,才故意避着。
接下来几日,墨渊果然总躲着她。要么她送糕点时,他已借口“去查铁甲兽余孽”下山;要么她炖了汤来,侍从只说“尊上在闭关”。云瑾倒也不恼,每日依旧准时送来吃食,放下便走,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这天傍晚,云瑾刚炖好莲子羹,便见墨渊从院外出来,似要往藏经阁去。她快步上前,食盒递得干脆:“师尊,莲子羹温着,您带在路上喝。”
墨渊脚步顿住,看着她递来的食盒,又扫过她袖口沾着的药草汁——想来是方才去后山采莲子时,被荆棘划到的,可她脸上半点不见疼意。他心头微动,却还是冷声道:“不必,藏经阁有清茶。”
“清茶解腻,莲子羹补气血,不一样。”云瑾没收回手,语气笃定,“您昨夜运功到寅时,此刻该补补。”
墨渊瞳孔微缩——他昨夜在屋内运功,竟连时辰都被她算得清清楚楚。他看着云瑾坦荡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委屈,没有慌乱,只有一片清明的关切,倒让他那点刻意的疏离显得有些多余。
“我还有事。”墨渊避开她的目光,转身便走,脚步却比平日慢了些。
云瑾看着他的背影,将食盒放在院门口的石台上,声音清亮:“我把羹放这儿了,您回来记得喝,凉了就不好喝了!”说完,她转身往练剑场去,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晃,半点没被这疏离扰了心神。
待墨渊从藏经阁回来,远远便瞧见石台上的食盒。他走过去打开,莲子羹还带着温意,香气袅袅。他指尖触到食盒边缘,想起云瑾方才坦荡的模样,还有她察觉他异样却不点破的通透,心底那点因血脉躁动而起的防备,竟悄悄松了些。
只是这份松动,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他体内的血脉是定时炸弹,若是哪天失控伤了她,反倒不如现在疏远些。墨渊闭了闭眼,提着食盒进屋,却没像前几日那样将吃食搁置,而是坐下,一口口喝起了莲子羹。
而练剑场上,云瑾握着剑柄,剑光凌厉地劈开晨雾。她心里早有打算:师尊要躲,她便不追着烦;但该送的温暖,她一分也不会少。等哪日他想通了,自然会明白,她云瑾既敢跟着他斩魔兽,就不怕他那点血脉反噬,更不会因为这点疏离就打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