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大殿内的气氛,随着赫连洪那不容置疑的话语落下,变得如同凝固的琥珀,沉重而压抑。
赫连洪根本不再给欧阳华辩解的机会。
转而看向身旁那位名为卉儿的老妪,语气虽是询问,却带着笃定:
“卉儿,你觉得这位欧阳小友如何?可还入得你的眼?”
那老妪并未立刻回话。
只是微微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欧阳华身上。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但那双不再年轻的眼睛里,却清晰地映着欧阳华那俊逸出尘,此刻却略显僵硬的身影。
目光如同黏住了一般,竟有些挪不开了。
她轻轻垂下眼睑,用那带着苍老沙哑的嗓音,低眉顺眼地回道:
“卉儿……一切都听三爷爷的安排。”
这姿态,这眼神……
几乎是将满意二字写在了脸上!
欧阳华喉结滚动了一下。
只觉得口中发苦,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前辈,此事关乎令孙女终身幸福,是否太过仓促?晚辈以为……”
“诶!”
赫连洪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体贴:
“这样吧!”
“老夫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今日起,你们二人便试着相处,彼此……多了解了解,接触接触,互相……试一试!”
“感情嘛,总是需要培养的!”
他目光扫过殿外云雾缭绕的山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我看着青木门地处东土之极,山势雄奇,风光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老夫正好借此机会,在此地盘桓流连一番,多住些时日。”
他仿佛这才想起要补充关键条件,对着欧阳华和卉儿说道,眼神却意味深长地瞥向欧阳华:
“当然……”
“若是你们试过之后,觉得实在不合适,彼此无意……”
“到时候老夫再为卉儿另寻良配,也绝不勉强!”
说完。
他不等欧阳华再开口,只是一个眼神示意过去。
那眼神平淡,却带着元婴修士无形的威压。
让欧阳华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身子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而那卉儿……
已然十分听话地迈动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欧阳华身侧。
赫连洪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对欧阳华吩咐道:
“欧阳小友,时间尚早,你便先带着卉儿,在这青木门内四处走走吧。她初来乍到,一直待在客房,还未曾好好领略过你这宗门的景致呢。”
他的目光落在欧阳华脸上。
那看似随和的笑容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欧阳华看了看身旁的女修,又感受到赫连洪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脸色变幻。
最终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他顿了顿。
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克制力,才维持着掌门的风度。
对身旁的卉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声音干涩地说道:
“赫连……赫连姑娘,请随我来吧。”
“好好好!如此甚好!”
赫连洪抚掌大笑,显得极为畅快。
殿内其他长老见状,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强忍着脸上古怪的神色,纷纷如蒙大赦般躬身行礼。
然后逃也似的迅速退出了青木大殿。
生怕走慢一步,就会被卷入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之中。
陈阳也随着人流退出大殿。
但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终于。
看到那道熟悉的清冷身影也走了出来。
他眼前微亮,连忙快步跟上。
“前辈!”陈阳唤道。
沈红梅停下脚步。
回头看他,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还不回去?是在等我?”
陈阳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自然而然的亲近:
“嗯。许久未曾见到前辈,想和您说说话……”
沈红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件再普通不过的粗布麻衣上,眉头微蹙,忽然打断了他:
“明日就是你的拜师大典了,怎么还穿着这身行头?如此重要的典礼,岂能这般随意?”
陈阳一愣。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这才想起从山下回来,直接就被叫到了青木殿。
确实还没来得及更换……
“我、我还没来得及换。”
“那怎么行!”
沈红梅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
“随我来吧!”
说罢。
也不等陈阳回应,身形便已化作一道剑光,朝着灵剑峰的方向飞去。
陈阳见状,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驾驭飞剑,慌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
很快便落在了灵剑峰上。
沈红梅那处僻静的洞府之前。
“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沈红梅打开洞府石门,回头见陈阳还站在门口,便出声催促道。
陈阳应了一声,迈步走入这处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地方。
洞府内的陈设依旧简洁,带着沈红梅一贯的清冷风格。
与他几年前,前来修炼《九转淬体诀》时并无太大变化。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洞府一角。
那里水汽氤氲,一口散发着淡淡寒气的冷泉静静地躺在那里……
正是当年沈红梅亲自为他种下煌灭剑种,并助他淬炼经脉的寒玉灵泉。
虽然已过去三年……
但那段肌肤相接,气息交融的记忆,此刻仿佛随着这洞府内熟悉的气息,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让陈阳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沈红梅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语气平静地开口道:
“怎么?”
“还想再淬体一次?”
“不过,我的《九转淬体诀》你早已修炼圆满,这寒玉灵泉对如今的你,恐怕也没什么大用了。”
陈阳闻言,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
含糊地应了一声。
这时。
沈红梅却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条柔软的皮尺,对他示意道:
“抬手。”
陈阳一愣:
“前辈,这是……?”
“为你做一套明日大典要穿的衣衫啊。”
沈红梅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走近:
“我方才想了想,让执事童子安排人去做,一来一回难免耽搁,针脚也未必能合我意。不如我自己动手,更快,也更稳妥些。”
陈阳本想推辞,觉得劳烦前辈亲自为自己缝制衣衫实在不妥。
但看到沈红梅那副认真而坚持的神色……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得依言乖乖抬起双臂,配合她的测量。
沈红梅的动作细致而专注。
她先测量了陈阳的肩宽,然后是臂长,接着蹲下身量了腿长。
最后。
她站到陈阳身后,伸出手臂。
用皮尺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身。
当那带着微凉体温的指尖,和柔软的皮尺贴上后腰。
当沈红梅为了读取尺码而从身后微微贴近时……
陈阳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温热,与女子专属的柔软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
鼻尖甚至能嗅到一丝她发间清冷的幽香。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呼吸都屏住了……
“前……前辈,测量完了吗?”
陈阳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干。
沈红梅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异样,或者说察觉了却并未点破,只是语气如常地回答:
“我再仔细量一下,衣衫合身最重要。”
她又反复确认了几个尺寸。
这才终于完毕,收起了皮尺。
陈阳暗暗松了口气。
心中却仍残留着方才那悸动不已的触感,仿佛那柔软的环绕依旧存在。
沈红梅走到一旁的石桌前。
取出了针线布料,竟真的开始飞针走线起来。
她的手指白皙纤长,握剑时稳如磐石。
此刻捏着细小的银针,动作却同样灵巧熟练。
针脚细密均匀,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她一边做着女红,一边对陈阳解释道:
“拜师大典非同小可!”
“虽我青木门不比东域那些传承悠久的大宗门,动辄需要三拜九叩,沐浴斋戒,但该有的规矩一样不少。”
“这典礼上必须穿着特定的青木凤仙袍!”
“据说是仿照初代祖师青木真人当年的袍服形制所制,象征传承有序。”
陈阳看着那在她手中逐渐成型,绣着简约云纹与青木图案的衣袍雏形,忍不住赞叹道:
“前辈的针线活真好,速度也快。”
沈红梅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俏皮:
“怎么?很惊讶吗?你以为我的手只会握剑?”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些许感慨:
“前辈我啊,比你多活了一百多年,会的东西,可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陈阳默然。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低头专注缝制衣衫的样子。
烛光映照在她侧脸上,柔和了她平日里的清冷线条,显得格外温婉动人。
过了一会儿。
沈红梅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
忽然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歉意:
“方才在青木殿上的事情……对不起。我师兄他就是那个性子,谨小慎微,顾虑太多。”
她显然指的是欧阳华请赫连洪探查陈阳一事。
她顿了顿。
又带着几分不解和埋怨说道:
“我也不明白,他为何总是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难道我青木门这小小的池塘里,还真能潜藏下什么来自外海的惊天大妖魔不成?”
陈阳听着沈红梅为自己打抱不平,心头却是微微一颤。
他知道林洋的存在,自然明白……
欧阳华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但他不能明说,只得含糊地应道:
“师尊那般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和考量。”
沈红梅却是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语气带着几分罕见,近乎小女儿态的嫌弃:
“哼,都修炼到结丹期了,胆子还那么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啧啧。”
陈阳听闻沈红梅这般直白地调侃自己的师尊,自然不敢随意附和。
只是默默听着。
心中却也不由觉得,师尊今日这遭遇,或许也算是一种“报应”?
沈红梅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压低声音道:
“他以为请来一位元婴修士是多了不起的靠山和宾客……
“结果没想到,人家看上的是……他守了不知多少年的纯阳之身!”
“我倒要看看,这老东西这次还能不能守得住他那点元阳!”
陈阳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方才青木殿上。
师尊那僵硬的笑容和卉儿老妪那灼热的目光,也不由得跟着无声地笑了笑。
觉得那画面确实有些……滑稽。
然而。
沈红梅话锋一转。
忽然抬眼看向陈阳,眸中带着一丝审视和戏谑:
“说起来,方才在那大殿上,赫连洪的目光扫过你的时候,你小子……心里是不是也吓得颤抖了一下啊?”
陈阳被问得一怔。
没有立刻回答。
沈红梅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带着分析:
“那位女修,虽然元阴尚在,证明她确实一心向道,未曾沾染情欲。”
“但许是所修功法特异,或是其他缘故,导致气血衰败,外形枯槁,如同老妪。”
“对于男子而言,尤其是年轻男子,恐怕很难接受道侣是这般……
“苍老的容貌吧。”
她说着说着,手中的针线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抬起,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她的肌肤依旧光滑。
眼角却已有了几丝难以察觉的细纹。
终究不再是二八少女那般青春逼人。
她的眼神里,极快地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极其微妙的黯然。
陈阳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和眼神变化。
心中蓦地一动。
隐约感觉前辈此言似乎意有所指。
他连忙开口道:
“那只是因为不相熟罢了。”
“若真是两情相悦,心意相通的道侣,又怎会因容貌变迁而互相嫌弃呢?”
“感情深厚,自然视若珍宝。”
沈红梅听闻此言,微微一愣。
抬起眼眸,深深地看了陈阳一眼。
这一次,她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眼中那丝微妙的黯然悄然散去,重新低下头,手中的针线再次飞快地穿梭起来。
只是那嘴角,似乎比之前更柔和地上扬了几分。
很快。
那件青木凤仙袍的雏形便已缝制完毕,针脚细密,版型挺括。
虽还未完全完工,已能看出其不凡的气度。
就在这时,沈红梅忽然再次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决断:
“等你拜师大典之后,我便打算正式闭关,冲击结丹之境。”
陈阳闻言,心头一震:
“前辈您……”
沈红梅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那笑容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明媚与期待:
“你可知道,丹气反哺,淬炼金丹的过程,对于修士而言,如同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霖。”
“它不仅能滋养肉身,让断肢重生……
“更能让周身气血焕然一新,容颜也会随之恢复到自身生命最为鼎盛,最为年轻的状态。”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陈阳,补充道:
“这不是改变,是回归本源。”
陈阳怔怔地看着她那张端庄雅丽,却带着岁月沉淀下冰冷气息的脸庞,一时有些出神。
……
“面容……也会因此改变吗?”
“不是改变啊……”
沈红梅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一丝诱人的意味:
“是回到早些年轻时的样子……怎么,你难道不想要看看吗?我年轻的模样……”
她见陈阳只是看着自己发呆,便又追问了一句。
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
“想不想啊?”
说完。
她贝齿轻轻咬住了丰润的下唇,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陈阳。
手中的针线活彻底停了下来。
仿佛在等待一个极其重要的答案。
“想!”
陈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语气诚恳而带着向往:
“前辈根基如此深厚,年轻时定然是位清冷出尘的仙子,如同画卷中走出的九天玄女一般!”
沈红梅听到他这带着几分笨拙,却真挚的赞美,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眼波流转,嗔怪道: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像我师兄那般油嘴滑舌,阿谀奉承了?”
陈阳也愣住了。
他方才那话并未经过太多思考,完全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他连忙解释道:
“没有啊前辈,我是真的觉得您……”
沈红梅却忽然收敛了笑容。
神情变得有些认真起来,她盯着陈阳的眼睛,缓缓说道:
“我年轻的时候……可一点都不清冷啊。”
陈阳闻言,再次愣住。
只见沈红梅的目光仿佛透过他,看到了遥远的过去,语气平淡地叙述道:
“你应该也知晓一些吧?我很早就嫁为人妇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
“我还未及笄,便已嫁给了第一位夫君。”
“他……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资质寻常。”
“我们成婚不过两年,他便在一次突如其来的妖兽暴动中……
“不幸罹难了!”
陈阳默默地听着。
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感慨。
沈红梅顿了顿,继续叙述:
“过了两年,我心绪稍平,又嫁了第二位夫君。”
“他是内门弟子,天赋比前一位好些,人也上进。”
“可惜……他在与同门争夺一个亲传弟子名额时,比斗中失了分寸,被对手重伤……
“虽然竭力救治,也仅仅续命了几个月,最终还是……”
沈红梅的声音依旧平静。
但陈阳却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掩藏的无奈与沧桑。
“又过了十年……”
沈红梅继续说道,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
“我嫁给了第三位夫君。”
“他是当时一位长老的亲传弟子,天赋卓绝,是我们那一代中最有希望筑基的几人之一。”
“我本以为……这次总能得个圆满。”
“他筑基之时,心气极高,不愿只求寻常筑基,想要追求如我一般的道纹筑基,结果……”
她伸出一根纤指,轻轻点了点自己胸口檀中穴的位置。
“这道纹筑基,需在中丹田,也就是檀中穴附近凝练道纹,此处紧邻心脉。”
“他当时或许是求成心切,灵气运转出现了一丝偏差,一股狂暴的灵气骤然窜入心脉,然后……”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便是爆心而亡。”
她说起这接连三位道侣的陨落,语气却格外的平静。
仿佛在讲述与己无关的故事。
说完这些。
她手中的最后一针也恰好缝制完毕,利落地打了个结,咬断了丝线。
她站起身。
将手中那件已然完工的青木凤仙袍轻轻抖开。
袍服上简雅的青木云纹在洞府的光线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泽。
“不过……”
“那都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往事了。”
沈红梅的语气带着一丝恍如隔世的飘忽。
她拿着袍服走上前,对陈阳柔声道:
“来,我为你披上,试试合不合身。”
陈阳默默点头。
依言抬起手臂。
沈红梅一边仔细地为他穿着衣袍,整理着衣领和袖口,一边轻声说道:
“我今日与你说这些陈年旧事,并非想要博取同情。”
“只是希望……你不要对我有什么误解。”
“觉得我是什么……冰清玉洁,不染尘埃的女子!”
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声音也低沉了些:
“我比不上那些一直保留着元阴之身的女子。”
“比如玉竹峰的宋长老,我的师姐,她们心思纯粹,根基无瑕。”
“甚至于……
“今日殿上那位赫连前辈的孙女,在纯洁这一点上,我也比不过她。”
她为陈阳系好腰间的丝绦,又蹲下身,为他抚平袍服下摆的褶皱,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坦荡:
“只不过……”
“我沈红梅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我能做到的是,无论在每一段姻缘中,都忠于我的道侣一人。”
“有始,亦有终。”
陈阳听着她这番话,心中剧震。
隐约明白了沈红梅今日为何会突然对他说起这些隐秘的过去。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觉得心头千头万绪。
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准确表达自己此刻复杂的心绪。
沈红梅为他整理好衣袍的最后一个细节,然后退后一步,站在他面前,仔细端详着。
这身青木凤仙袍裁剪合体,用料讲究。
一穿上身,顿时将陈阳挺拔的身姿衬托得愈发俊逸出尘。
原本那份因粗布麻衣而掩盖的华贵气质,瞬间彰显无遗。
“现在……”
沈红梅抬头望着他,目光深邃,带着一丝探究:
“你还觉得我早年是什么清冷孤高,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吗?”
陈阳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焕然一新的装束,又抬头迎上沈红梅那复杂难明的目光,诚实地说出了心中的感受:
“那……前辈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沈红梅听到这个问题,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不再带着往日的清冷,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妩媚与鲜活。
眼中闪动着明亮而炽热的光彩。
仿佛有什么被压抑许久的东西,终于要破土而出。
她顿了顿。
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缓缓说道:
“我方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我的那些经历……”
“虽然后面这一百多年,因为独自修行,性子是冷了些。
“但早年的我……”
她忽然上前一步。
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陈阳还没反应过来,便觉眼前一暗。
沈红梅抬起一只手,轻柔却坚定地遮掩住了他的双眼。
与此同时。
另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轻轻按在了他胸膛心脏的位置。
隔着新制的衣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掌心的温热,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视线被剥夺。
其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陈阳只能听到沈红梅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带着一丝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然后。
她那带着几分沙哑,几分坦诚的声音,如同魔咒般钻入他的耳中:
“前辈我啊……其实骨子里,挺……热衷于情事,渴望每夜被人珍爱。”
话音刚落。
陈阳便感觉到两片温软,湿润的唇瓣。
带着一丝决绝和难以言喻的温柔,轻轻地覆盖在了他的嘴唇之上。
轰——!
陈阳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
所有的思绪,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唇上传来的那不可思议的柔软触感。
以及那带着淡淡冷香的气息。
将他彻底包裹,淹没。
这个亲吻并未持续太久,只是浅浅一触,便如同受惊的蝶翼般迅速分离。
中断的这片刻,陈阳心中仿佛有惊涛骇浪在翻涌,若有所思,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他还能隐约听到沈红梅极力压抑着,带着微喘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带着一丝羞怯,更带着无比的坚定:
“我不愿……不愿带着这张沾染了百年风霜的面容与你……所以,等我结丹,好吗?”
下一刻。
不等陈阳回应。
那温软的唇瓣再次覆了上来。
这一次,不再是一触即分。
而是带着更多的热度,更多的试探。
与一种压抑了太久终于得以释放的……汹涌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