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打算再补两脚。
但耳边又响起了声音:
“你接着踩我吧!除非……你想死!”
陈阳抬起的脚悬在半空,终究没有立刻踩下去。
那蚯蚓爆裂的残躯,尤其是还在蠕动的头部,发出的威胁话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让他不得不心生忌惮。
“你什么意思?”
陈阳收回脚,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地上那截暗红色的“蚯蚓头”:
“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除非我想死’?”
那“蚯蚓头”见陈阳停手,似乎松了口气,但声音依旧带着痛苦和虚弱,却努力维持着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
“你是不是……吃了很多丹药?用你那只破碗……复制的丹药?”
此言一出,陈阳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
它知道!
它居然知道陶碗能复制丹药的事情!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这诡异的虫子,怎么会知道?!
难道……
它真的是这神秘陶碗的器灵?
因为陶碗破损,碎片融入己身,才让它以这种形态显现?
还是说,它是某种依附于陶碗存在的古老生灵?
一时间,陈阳心念电转,惊疑不定。
他强压下心中的骇浪,将信将疑地,带着试探问道:
“你……你莫非是想说,这陶碗复制的丹药……有毒?”
“有毒?”
蚯蚓头发出一种类似嗤笑的声音,尽管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扭曲:
“非也非也!此碗玄妙,乃造化之器,可完美复制世间蕴含灵气之万物,岂会复制出有毒之物?问题不在碗,而在你!”
它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感知陈阳的状态:
“而是你修为太低,根基尚浅!我观你气血灵力,驳杂不纯,隐有药力淤积之象。过去那些得到此碗的低阶修士,哪一个不是像你这般,拿到宝贝就欣喜若狂,拼命复制丹药,恨不得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你老实说,你到现在,各种丹药混着吃,有没有吃了七八十颗了?”
陈阳心中计算了一下,清元丹、灵元丹、小培元丹……好像还不止,便点了点头:
“差不多……只多不少。”
蚯蚓头的声音提高了一点:
“难道……接近一百颗了?”
陈阳想了想,如实道:
“如果不算那些妖兽内丹的话,我服用的丹药,大概在一百二三十颗左右。”
“嘶——”
蚯蚓头似乎吸了口凉气,紧接着追问:
“那妖丹呢?你别说你没吃过!”
陈阳略微迟疑,还是说道:
“妖丹……也吃了一些,大概三四百枚吧,种类……十几种总是有的。”
“……”
那“蚯蚓头”沉默了,足足过了好几息,才用一种极其无语,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胎般的语气说道:
“你们这些后来者……怎么拿到这陶碗,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要做‘药罐子’?就不怕把自己活活撑死、药力冲突爆体而亡吗?!”
陈阳心中一动,抓住了它话里的关键信息,连忙问道:
“过去……也曾有人得到过这陶碗?”
蚯蚓头似乎还在为陈阳的“食量”感到震惊,闻言下意识地答道:
“自然是有过。天地造化之宝,岂会独钟一人?”
陈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声音都带着一丝紧张:
“那……他们下场如何?”
蚯蚓头回答得干脆利落:
“都死了。”
“什么?!”
陈阳大惊失色,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难道这陶碗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邪诅咒?
使用它的人最终都不得好死?
蚯蚓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恐惧,语气带着几分不屑:
“你一副害怕样子干什么?别想多了!寿元到了,自然就坐化了呗!还有一些,就是像你这样,胡吃海塞,不同属性的丹药、妖丹灵力在体内冲撞,调和不当,自己把自己给撑爆了,怪得了谁?”
陈阳闻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陶碗本身的问题,而是使用方式……
不过,它说的“撑爆”,也确实是他隐隐担忧过的事情。
“不过你不用担心!”
蚯蚓头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热情”起来,带着一种的得意:
“那些家伙死,是因为他们没有我的指点!浑浑噩噩,只知索取,不知梳理!现在我苏醒了,可以好好指点你!保管让你身子骨舒畅通透,就算吃再多的丹药,也能完美吸收,绝无后患!”
“完美吸收?”
陈阳捕捉到这个词汇,心中不由一动。
所有丹药不是都有耐药性吗?
吃多了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这是修真界的常识。
“那是你身子不行!根基太差,杂质太多,经络承受不住精纯药力的反复冲刷!”
蚯蚓头教训道:
“你想想,凡人吃米饭,怎么就没有‘耐米性’?一天三顿,年年岁岁,可有听说谁吃米饭吃到后面就没效果,吃不饱了?你会对丹药产生耐药性,证明是你的身体不行,容纳不了,转化不了,不是丹药本身的问题!”
它这番比喻,虽然粗俗,但细细一想,似乎……
还真有几分道理?
陈阳陷入沉思。
如果身体足够“强大”、“纯净”,能够毫无障碍地吸收和转化所有药力,那耐药性确实可能不复存在。
“那……该如何指点?”
陈阳心动了。
若真能解决耐药性的问题,他修炼的速度必将大大提升!
这对于迫切需要在三个月内提升实力应对杨天明的他来说,诱惑太大了!
那“蚯蚓头”一听陈阳似乎有意,顿时来了劲头,声音都透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某种诡异的期待:
“简单!简单!你身上不是有孔洞吗?让我进去!在你身子里面,帮你松松土,疏通疏通,洒洒水,浇灌浇灌!经脉彻底扩松,保管你浑身舒畅,飘飘欲仙,以后吃啥都香,修炼倍儿快!”
“孔洞?”
陈阳一愣,没太明白它的意思。
“对啊!孔洞!”
蚯蚓头急切地解释,甚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
“你数数,你身上有多少个通向里面的孔洞?眼睛、耳朵、鼻子、嘴巴……还有……嘿嘿,我都进去,挨个帮你打理一遍!保证服务周到!”
它说着,那残躯甚至激动地微微扭动起来,声音里的那种期待感,让陈阳瞬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陈阳下意识地默默数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孔洞:
双眼、双耳、双鼻、一口……正好七个。
蚯蚓头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想法,迫不及待地补充道:
“还有哟!还有下面……唔……”
它话还没说完!
陈阳脸色猛地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空置的,原本用来装丹药的玉瓶,拔开塞子,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用两根手指精准地捏住地上那截还在喋喋不休的“蚯蚓头”,不顾它粘滑的触感,粗暴地将其塞进了玉瓶之中!
“啪!”
瓶塞被狠狠摁紧,陈阳还不放心,又调动灵力,在瓶口处施加了好几道简单的封印禁制!
“我就知道你有问题!”
陈阳对着玉瓶咬牙低喝道:
“什么下三滥的虫子,满嘴污言秽语……混账东西!”
玉瓶内,传来“蚯蚓头”气急败坏,却又被隔绝得有些模糊的声音: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刚才说得只是修行方法之一!是最快捷有效的法门!我可以不钻你!我还有其他指点!我懂得可多了!阵法、符箓、炼丹、炼器……”
陈阳根本懒得再听它胡扯。
直接扭开瓶口,朝里面撒了一把盐。
蚯蚓头啊啊惨叫几声后彻底没了动静。
再将玉瓶扔进了储物袋的最角落里,确保它不会轻易滚出来。
世界终于清静了。
陈阳长舒一口气,但眉头却依旧紧锁。
他心中沉思:
“这东西的来历,太过诡异。它知道陶碗的秘密,言语间似乎对陶碗的过往也有所了解。它自称能指点修行,解决耐药性,话语中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它究竟是陶碗孕育的器灵?还是某种被封印在陶碗碎片中的古老存在?亦或是……其他什么邪祟之物?”
对于它所说的话,陈阳并不敢相信太多,尤其是那“钻洞”之法,听起来就极其邪门且危险。
但这东西似乎确实知道一些隐秘。
或许……
日后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可以有限度地套取一些信息?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
当务之急,还是提升自身实力。
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刚刚习得的“惊鸿步”上。
开始在空旷的院落中,按照脑海中记忆的运功路线和发力技巧,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起来。
起初动作生涩,反应迟缓,时常无法在假想中的危机来临时及时做出反应。
但他心志坚韧,毫不气馁,不断调整灵力运转,磨合身体与神识的配合。
夕阳渐渐西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直到夜幕彻底降临,星辰点缀天幕,陈阳才暂时停下了练习,身上已被汗水湿透,但眼神却越发晶亮。
这“惊鸿步”果然玄妙,虽然尚未入门,但他已能隐约感觉到其蕴含的潜力。
他走到院落边缘,检查了一下白天被火焰波及而有所损毁的防护禁制。
幸好核心阵基未损,他耗费了一些灵力和材料,仔细地将禁制重新修补,激活。
一层淡薄的光幕再次升起,将院落与外界隔离开来。
做完这一切,他走进了旁边那间属于柳依依的小屋。
屋内陈设简单,却给他一种难得的安心感。
他盘膝坐在屋内干净的蒲团上,再次取出了那只陶碗。
看着陶碗,陈阳瞬间一愣,瞳孔骤缩。
“这……裂纹呢?”
白天那道裂纹,已经不翼而飞,陈阳反复检查了几遍,依旧没找到。
裂纹自己恢复了?
陈阳心中疑惑,当然他在意的不是碗上的裂纹,而是这碗的复制能力是否还在。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试验一次。
取来清水注入碗中,化为灵液,又取出一枚灵元丹复制。
熟悉的微光在碗中闪过,过程顺畅,并无滞涩。
片刻后,一枚圆润晶莹、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灵元丹,静静地出现在了碗底。
陈阳小心翼翼地将丹药取出,仔细检查,无论是外观、气味还是内在的灵力波动,都与沈红梅所赠的毫无二致。
他将其纳入口中,丹药化开,精纯的药力流淌向四肢百骸,带来熟悉的温热感和灵力增长,没有任何异常。
“还好……陶碗还能用。”
陈阳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这碗上的裂纹为何自动恢复了,但只要核心的复制功能没有受损,便万事大吉。
他收敛心神,开始引导体内灵力,准备全力消化这枚灵元丹的药力,巩固刚刚突破的炼气七层修为。
夜色渐深。
小屋中一片寂静,只有陈阳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已是子时左右。
忽然,院落外那刚刚修复不久的防护禁制,泛起了一阵极其细微,如同水波般的涟漪波动!
这波动极其轻微,若非陈阳神识经过修炼和《乙木长生功》的滋养远超同阶,几乎难以察觉!
有人触动禁制!
陈阳猛地从入定中惊醒,眼中精光一闪。
他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站起身,如同灵猫般潜行到院落中,透过院门向外望去。
外面月光如水,一片宁静,并未看到任何人影。
“错觉?”陈阳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
忽然,他身后传来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
“在看什么?”
陈阳浑身一僵,猛地转身!
只见一道窈窕的银发身影,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这院落内,正静静地看着他。
月光从天顶泻下来,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清辉,正是沈红梅!
“前……前辈!”
陈阳又惊又喜,连忙行礼:
“你……你不是说三日后才来吗?”
沈红梅目光扫过他,语气平淡无波:
“宗门事务提前处理完了,便过来看看。”
陈阳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前辈她……
竟然真的如此惦记自己,事务一结束就深夜前来探望。
这份关照,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又倍感温暖。
沈红梅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似乎是在检查他的状态,接着说道:
“我也有些担心,你昨日被杨天明打伤那一掌,伤势如何了?你把上衣脱掉,让我仔细看看。”
陈阳闻言,连忙摆手道:“多谢前辈挂心!不过不用麻烦了,伤势已经无碍了,我都好了。”
他这话本是实情,林洋的小培元丹药效非凡,加上他自身恢复力强,胸口的骨裂和内腑震荡确实已经痊愈。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敏锐地注意到,沈红梅那原本平静无波的脸色,似乎……
微微寒冷了下去。
那双清冷的眸子,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霜意,静静地注视着他。
“既然你伤势已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