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马车在陈阳精纯灵气的包裹下,于万丈高空的云层之间,平稳而迅疾地穿行。
透过微微掀开的窗帘向外望去。
是无边无际,翻滚如浪的云海。
下方的大地山川缩成了模糊的色块。
高空之中本应凛冽刺骨的罡风,却被那层无形的灵气护罩完美隔绝。
车厢内感受不到丝毫颠簸与寒意。
唯有马车破空时带起的轻微呼啸声,提醒着众人正以何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赶路。
方才还因为脑袋磕到门框而气鼓鼓的阿芸,此刻早已将那小委屈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仿佛盛满了细碎的星光,一眨不眨地望着对面闭目养神,神色平静的陈阳。
心中那点关于仙人形象的落差感,早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兴奋,与崇敬。
“居然真的是仙人!夫君过去真的没有骗我!他真的是仙人的朋友!”
阿芸在心中雀跃地想着。
看向小豆子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
小豆子自己,也是错愕了许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方才见到陈阳身着粗布麻衣,风尘仆仆……
还以为陈大哥在山上或许境遇寻常,故而刻意没有多问山上之事。
生怕触及对方不甚如意的处境。
可他万万没想到……
陈阳的修为竟已到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地步!
带着数辆沉重马车及其上所有人畜,在天际如此轻松写意地飞驰,这绝非普通炼气期弟子所能做到!
他过去在青木门时。
见过的那些高高在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内门弟子,也绝无此等能耐!
“陈大哥,你……你果然有仙人之姿!”
小豆子下意识地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震撼与叹服。
陈阳闻言,缓缓睁开眼,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小豆子一眼。
这话……
当年在杂役处时,小豆子就常说。
没想到如今再次听闻。
他摇了摇头,并未多言。
车厢内的气氛,因这腾云驾雾的体验而彻底活络起来。
小豆子的几位夫人,慧娘、萍娘、秋娘,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与激动。
不敢打扰陈阳,只是偶尔会小声地向小豆子询问一些关于山上修行的趣闻。
小豆子便依据自己过去有限的见闻加以解释。
说到不确定处,便会求证似的看向陈阳:
“陈大哥,是不是这样?”
陈阳大多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多做补充。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几位女子听得目眩神迷,对那神秘的修仙世界充满了向往。
飞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陈阳操控着灵气流,正欲加快些速度,却忽然感到前方传来些许灵力波动,包裹马车的灵气护罩也产生了轻微的颠簸。
他心念微动,减缓了速度。
“谁啊?这么招摇,带着这么多马车在天上飞?也不怕撞到人!”
一个略带不满的抱怨声从侧前方传来。
陈阳掀开车窗帘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云气中,悬停着三道飞行的身影。
待看清那三人面貌,陈阳不由得微微一怔。
其中两人……竟是李万田和李宝德舅侄!
而小豆子透过车窗看到这两人,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他自然记得这二人当年与陈阳的仇怨。
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担忧。
那边的李万田显然也看清了马车旁显出身形的陈阳。
脸上的不满瞬间化为惊愕。
随即堆起了恭敬,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
连忙拉着身旁的李宝德拱手道:
“原来是陈师兄!恕罪恕罪!方才云层遮蔽,我等没有看清路,冲撞了陈师兄,还望陈师兄海涵!”
陈阳目光扫过二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下山寻李炎之前,便曾想找这二人问询李炎踪迹。
不料他们当时不在宗门。
如今见了李炎后,反倒在这路途上意外碰见他们。
“你们二人,不是接了宗门任务外出了吗?”陈阳语气平淡地问道。
“对对对!”
李万田连忙点头哈腰地回答:
“之前确是去做任务了,这不,任务刚完成,正准备返回宗门复命!”
陈阳点了点头。
目光却落在了二人身旁,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发老者身上。
此人面容枯槁,眼神浑浊。
看似寻常……
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极为沉凝浑厚。
陈阳没有刻意用神识探查。
但仅从对方气息自然流转的韵律中,便感受到了一种远超炼气期的压迫感。
“筑基期?”
陈阳心中暗忖,面色不变。
只是淡淡道:
“既然如此,办完事便早些回宗吧。”
“是是是!陈师兄说得是!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李万田连声应和,不敢有丝毫怠慢。
连忙示意身旁二人。
三人运转灵气,匆匆化作流光,消失在了另一个方向的云层之中。
眼见三人远去,小豆子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向陈阳的目光中惊讶之色更浓。
李万田在青木门待了几十年,修为少说也是炼气七层往上,在普通杂役和外门弟子眼中已是了不得的人物。
如今见到陈阳,竟如此恭敬。
甚至带着畏惧!
称呼陈师兄!
自己这位陈大哥,如今在门中的地位,恐怕已远超他的想象。
小豆子心中苦笑一下。
自己之前的担忧实在是多余了。
不过见陈阳对待自己的态度依旧如故,并未因身份实力的天差地别而有丝毫改变……
他心中又涌起一股暖意。
陈阳则望着李万田三人消失的方向,目光微凝,心中掠过一丝思索。
“方才那个白发老者……身上的气息似乎有些古怪。”
他隐约感觉到那老者身上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不喜的阴冷气息。
但具体为何,仓促之间又难以辨明。
只是那老者给他一种本能的不适感。
不过这终究只是归途中的一个小小插曲,陈阳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想到师尊欧阳华不日便将携元婴修士返回宗门,有这等靠山在,青木门稳如泰山!
些许蹊跷,也不必他此刻过多忧虑。
他收敛心神,继续操控马车前行。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
下方出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
小豆子探头辨认了一下,脸上露出归家的喜悦,指着城镇边缘一处颇为气派的府邸说道:
“陈大哥,到了!你看,那就是我家!”
只见那府邸粉墙黛瓦,院落重重。
门楣上悬挂着“窦府”二字的鎏金匾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显露出主人家境的殷实!
……
与此同时。
另一边。
李万田,李宝德与那白发老者驾着法器,飞离了足够远的距离后,速度才缓缓降下。
李宝德脸上带着几分不甘和怨气,忍不住开口道:
“舅舅!方才好不容易碰上那陈阳落单,为何不让吴前辈出手教训他一下?他当年那般折辱于我……”
“闭嘴!你懂什么!”
李万田脸色一沉,厉声打断了他,眼神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陈阳是普通的亲传弟子吗?”
“他是欧阳华的亲传弟子!”
“欧阳华是结丹期修士!你动了他的弟子,还想有好果子吃?”
“真是不知死活!”
李宝德被骂得缩了缩脖子。
但脸上依旧悻悻然。
这时。
一旁那一直沉默的白须老者,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方才那青年,与你们有仇隙?”
李宝德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连忙点头:
“没错,吴前辈!”
“他几年前在门中曾欺辱于我!”
“此仇不报,我心中难安!”
那被称为吴前辈的白须老者闻言,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淡淡说道:
“也罢。你们二人既已诚心皈依我菩提教,便是我教教众。”
“教中兄弟,自当互相扶持。”
“待到此行正事办妥,老夫出手替新入教的教众了结一段私怨,亦无不可。”
李宝德闻言,顿时喜形于色,眼中放出光来。
一旁的李万田却心中一跳,感觉有些不妥,连忙赔着笑脸道:
“吴前辈神通广大,我等自是佩服。只是……那欧阳华毕竟是结丹修士,万一……”
“哼!”
吴姓老者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倨傲与不屑:
“修为境界,并非衡量实力的唯一标准。”
“老夫自有手段!”
“又不是要正面击杀结丹,只是对付其门下弟子,莫非他欧阳华还能时刻护在身边不成?”
“老夫出手,自有把握来去自如!”
他话语中充满了自信。
仿佛筑基期对付一个炼气期弟子,已是杀鸡用牛刀,手到擒来。
李宝德听得心花怒放。
仿佛已经看到陈阳跪地求饶的场景。
李万田心中虽仍有疑虑……
但见老者如此笃定,也不敢再多言,只得顺着话头道:
“吴前辈手段通玄,自是厉害。不过,眼下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李宝德也连连点头:
“对对对,先去找李炎!”
提到李炎,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与火热。
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奇货可居的宝物。
前些日子。
他与舅舅李万田在整理李家旧宅时。
意外发现了一些被刻意隐藏的旧物和信笺。
这才知晓了那个被视为家族弃子的表哥,身上竟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和……
价值!
“前辈,请您先随宝德去府上稍作休息,耐心等待片刻。”
李万田安排道,又郑重叮嘱李宝德:
“你务必安顿好吴前辈,千万不可有丝毫怠慢!”
李宝德拍着胸脯保证:
“舅舅放心!”
李万田点了点头:
“嗯,你去吧。我这就去寻那李炎。”
说罢。
李万田转身朝着李家镇的方向落去。
他熟门熟路地在镇中几条街道上寻找,眉头却渐渐皱起:
“咦?怪了,平常这个时辰,他不是应该在这条街上收泔水吗?”
搜寻了两圈,并未发现李炎的身影。
正当他疑惑之际。
目光扫过一处偏僻的街角,终于看到了那个倚着墙壁,蜷缩在阴影里的熟悉佝偻身影。
李万田眼中精光一闪。
整理了一下表情,缓步走了过去。
“李炎。”他停在李炎面前,语气平淡地开口。
“舅舅?”
李炎闻声,茫然抬头。
当看清来人是李万田时,脸上瞬间写满了不敢置信。
父母早亡后,是舅舅李万田将他抚养长大,教他修行,在他心中,李万田的地位非同一般,几乎等同于父亲。
然而。
自他修为被废,驱逐下山后。
这位曾经最亲近的舅舅,连同表弟李宝德,都对他视而不见。
避之唯恐不及!
李炎曾无数次在心中为舅舅找借口……
或许是自己让他太过失望,他才用这种方式来激励自己?
或者磨砺自己?
李万田看着李炎那副狼狈凄惨的模样,眼中并无太多怜惜之色,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他沉默了片刻。
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开口道:
“你……想不想回李家?”
“我想!我想啊!”
李炎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过去在山上修行虽好,但山下终究有一个他称之为家的地方。
那里有关于早逝父母的模糊却甜蜜的记忆。
有他童年短暂的温暖时光。
即便后来父母去世,他在族中地位有所跌落,但那份对家的眷恋,从未消散。
尤其是被废之后,这种渴望更是与日俱增。
李万田看着李炎激动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唉,你之前性子太过桀骜,好勇斗狠,舅舅那般冷落你,也是希望能磨砺一下你的心性,让你吃点苦头,明白些人情世故。”
“如今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看到你现在这般……沉稳了不少,舅舅我也就……放心了许多。”
这番话,如同甘霖洒入李炎干涸的心田。
他眼前一亮。
心中涌起巨大的酸楚与释然!
果然!
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舅舅并非真的抛弃他!
而是在用这种残酷的方式教导他!
“对不起,舅舅!是……是我以前不懂事,让您失望了!”李炎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他原本应该成为丹霞峰的骄傲,光耀李家门楣……
却落得如此下场!
心中对舅舅的愧疚更深。
“没事了,小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李万田走上前,伸手拍了拍李炎的肩膀。
甚至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
“这样吧,你先去换一身干净些的衣衫,收拾一下。今日,就随舅舅一起,回家吧!”
“回家……”
这两个字,让李炎浑身一颤。
积压了数年的委屈和此刻巨大的喜悦交织在一起,让他视线瞬间模糊。
日思夜想的李府。
那里面还有父母曾经居住过的旧宅院啊!
那是他仅存的,与血脉亲人相连的念想。
纵然自己可能没几年好活……
但能在生命尽头回到那里看看,也足慰平生了!
他用力地点着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随后。
李炎跟着李万田,去成衣铺子买了一身虽不华贵,但干净整洁的布衣换上。
洗去了脸上的污垢。
李万田甚至还带着他去了一家不错的酒楼,点了几个菜。
期间不断给李炎夹菜。
态度和蔼得让李炎恍如隔世。
李炎心中暖流涌动。
甚至觉得,是不是因为陈阳的出现,驱散了自己身上多年的晦气……
连带着舅舅也回心转意了?
过去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凡俗饭菜,此刻入口却觉得格外香甜。
酒足饭饱之后。
李炎怀着激动而又有些忐忑的心情,跟着李万田,终于再次踏足了他阔别已久的李家大门。
“走吧,随我来。”
李万田走在前面,语气平静。
李炎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心中充满了归家的喜悦。
然而。
走着走着。
他渐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们所走的路径,越来越偏僻。
并非通往李府主要族人居住的区域。
“舅舅,这边……这边似乎没什么人居住啊,像是荒废了的偏院?”李炎忍不住出声询问。
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不过。
他很快又自己找到了解释。
也是……
自己如今这般模样,一个修为尽废的废人,哪有资格再住进李府的正院?
能有一个偏僻的角落容身,已经算是舅舅开恩,很好了!
他这样想着,心中那点疑虑便消散了。
两人越走越深。
最终在一处几乎被荒草淹没的破旧小屋前,停了下来。
李炎看着这处显然久无人至的荒僻院落,正准备向舅舅道谢,哪怕条件艰苦他也认了。
可他一抬头。
却猛地愣住了!
只见小屋前,不仅站着他的表弟李宝德,旁边还立一位白发老者!
更让李炎心底发寒的是……
表弟李宝德看向他的目光,不再是过去的嫌弃与鄙夷。
而是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近乎贪婪的火热!
仿佛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稀世珍宝,一堆耀眼的黄金!
“吴前辈,人,我带来了。”
李万田上前一步,对着那白发老者恭敬地行礼。
李炎彻底懵了。
他不解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阵仗。
又看向那气息阴冷的老者,茫然问道:
“舅舅……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位前辈是……?”
那吴姓老者冰冷的目光落在李炎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冷笑道:
“很好。看来当年那对教众夫妻,倒是将你这药引养得不错,总算长大了,没白费功夫。”
“教众?药引?”
李炎如坠冰窟,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想走?”
吴姓老者面色一寒。
枯瘦的手掌随意一抬。
“咻!咻!”
两道乌光如同毒蛇般激射而出。
瞬间没入了李炎的双膝!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
李炎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双腿瞬间失去所有力量,剧痛让他无法站立:
“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他低头看去。
只见两根漆黑如墨,泛着幽光的钉子,已经彻底洞穿了他的膝盖骨。
鲜血汩汩涌出。
巨大的疼痛几乎让他晕厥。
他双手死死抠着地面,徒劳地想要向前爬行逃离,口中发出无助的哀嚎:
“为……为什么……舅舅!救救我!好疼啊!舅舅!”
然而。
回应他的,是更加冷酷的攻击。
又是两道乌光闪过!
“噗!噗!”
两根同样的黑钉,精准地射入了他双肩的肩胛骨!
彻骨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他唯一还能用力的双臂也瞬间软塌下去,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移动分毫。
他像一条被钉死在地上的虫子,只能徒劳地扭动身躯,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嘶鸣。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啊……舅舅!我们不是亲人吗?!!”
李炎仰起头,血泪混杂着泥土,从他扭曲的脸上滑落,发出撕心裂肺的质问。
他不明白……
为何刚刚还温情脉脉的舅舅,转眼间就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他看到的,只有李万田那双冰冷,不含一丝感情的眼睛。
“呵呵,亲人?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站在一旁的李宝德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戏谑和残忍。
“你……你什么意思?!”李炎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李宝德。
“意思就是,我根本不是你的舅舅!从来都不是!”李万田冷冷开口,声音如同寒冰。
李炎如遭雷击,嘶声道:
“不可能!你骗我!你明明是我娘的亲弟弟!”
李万田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没错,你娘,的确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姐姐。但是……”
他话语一顿,目光如同毒针般刺向李炎:
“这并不代表,你就是我姐姐和李姐夫的亲生骨肉啊!”
“李炎,你啊……
“不过是我那姐姐和姐夫,不知从何处抱养回来的野种而已!”
一阵死寂的沉默。
“不可能!!!你说谎!!!”
李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双目瞬间赤红:
“我娘那般疼爱我!”
“我爹从小教我识字,引我修行!”
“他们待我如珠如宝!怎么可能是养父母?!你骗我!!!”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那支撑着他度过无数艰难岁月,关于父母的温暖记忆,难道全都是虚假的泡影?!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虔诚的菩提教教众啊。”
李万田的语气平淡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教中交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将你好好养大,待到时机成熟,便将你一身精血魂魄,作为药引,完整地献祭给圣教!
“你,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味比较特殊的……”
“药材罢了!”
……
“轰——!”
李炎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碎裂了!
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变成了一片绝望死寂的黑白!
原来……
原来他存在的意义,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所谓的亲情,所谓的家,全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和囚笼?!
就在他心神彻底崩溃之际,脊柱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第五根乌黑钉子,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精准地没入了他背脊的要害!
“呃……”
李炎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软泥,彻底瘫软在地,连挣扎的力气都失去了。
也就在这时。
他怀中那个陈阳赠予的白玉小瓶,在挣扎中滚落了出来,恰好停在他的脸颊旁边。
李宝德眼尖,立刻看到了那个玉瓶,上前一步捡了起来,拔开瓶塞嗅了嗅,脸上露出讶色:
“哟?居然还是品质不错的疗伤丹药?”
“你一个收泔水的废物,从哪里弄来的?”
“呵呵,不错不错,归我了!”
说着。
他便要将玉瓶揣入自己怀中。
原本已经意识模糊,如同死鱼般的李炎,在看到玉瓶被夺的瞬间,不知从何处涌起一股疯狂的力量!
他猛地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李宝德,喉咙里发出嗬嗬,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吼:
“那是……我的……还……还给……我!!”
“你都快要死了,还要这疗伤丹药有什么用?浪费!”
李宝德不屑地撇撇嘴,依旧要将瓶子收起来。
甚至还用脚尖嫌弃地踢了踢李炎沾满血污的脸颊。
然而。
就在他脚尖接触李炎脸颊的刹那——
李炎眼中闪过一丝近乎野兽般的疯狂与执念!
他猛地张开嘴,用尽生命中最后的气力,如同濒死的恶狼,一口死死咬住了李宝德的脚尖!
“啊——!!!”
李宝德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凄厉惨叫。
剧痛之下整个人跌坐在地,拼命想要挣脱。
李万田和那吴姓老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李炎已经松开了口。
李宝德抱着脚惨叫连连,低头一看,魂飞魄散!
他的右脚前端,赫然少了两个脚趾!
伤口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李炎“呸”地一声,将口中咬下的碎肉和血沫吐在地上。
抬起那双彻底被鲜血和疯狂染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吓傻了的李宝德。
一字一顿,如同恶鬼低吟:
“我……说……过……还……给……我!”
“那……瓶……丹……药……是……我……的!!!”
李宝德看着李炎那如同噬人猛兽般的眼神,感受着脚上传来的钻心疼痛。
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脸色惨白如纸!
竟一时之间,不敢再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