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迷光小径”的航行,起初给人一种异样的平静感。银白色的光带如同一条流淌在虚无中的温和河流,承载着“星梭一号”这叶孤舟,稳定地向着罗盘指引的方向前进。船舱内,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开始逐渐适应这种失重下的持续移动感。墨痕甚至抽空啃了两口灵果干,补充之前高度紧张消耗的精力。
阿土扒在舷窗边,瞪大了眼睛看着外面。近距离观察这条光带,更能感受到它的神奇。银辉并非均匀一片,而是由无数细微如尘、却又闪烁着 individually 光芒的星界微粒构成,它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沿着某种无形的轨道同步流动,形成了这壮观的景象。偶尔有一些其他颜色的能量流试图汇入或交叉,都会被这银白光带柔和而坚定地排开或同化,显示出其内在的某种强大秩序。
“真漂亮啊……”阿土喃喃自语,随即又皱了皱小鼻子,“就是不能出去跑两圈,有点闷。”
星璇似乎也很喜欢这条光带,它漂浮在舷窗边,眯着星河眼眸,感受着外界传来的、比星界其他区域更加纯净温和的星辰之力,一副惬意享受的模样。
然而,星界的“友好”永远是短暂且具有欺骗性的。
航行约莫两个时辰后(星界的时间感也极其模糊,这是根据船内计时沙漏的粗略估算),前方原本平稳流淌的银白光带,毫无征兆地开始变得“浑浊”起来。
起初只是光带的边缘泛起了一丝丝不和谐的暗红色涟漪,如同清水滴入了墨汁。但很快,这涟漪迅速扩大、加剧!更多的杂乱色彩——暗红、幽绿、浑浊的紫——如同狂暴的入侵者,从光带两侧的黑暗虚空中渗透、涌入,疯狂地冲击、撕扯着原本纯净的银白光流!
平静的“河流”瞬间变成了咆哮的“怒海”!
无数星界尘埃和混乱能量被卷起、搅拌,形成了一场小范围却极度狂暴的“星尘风暴”!这些尘埃不再是温和的光点,而是在高速运动和能量激荡下,化为了无数细碎却锋锐的能量刃芒,混合着各种属性的混乱能量流,如同亿万疯狂的萤火虫,组成了一道横亘在“迷光小径”前方的、色彩斑斓却致命无比的屏障!
“警报!警报!”墨痕面前的监控光幕瞬间被刺眼的红色覆盖,刺耳的蜂鸣声在船舱内响起,“前方检测到超高强度能量乱流!星尘密度急剧上升!冲击力评估……超过护盾理论承受上限百分之三十!重复,超过上限百分之三十!”
“星梭一号”猛地剧烈颠簸起来,仿佛被无数只无形的大手抓住,疯狂地摇晃、抛掷!船舱内固定的物品发出**的撞击声,若非有固定装置,众人早已被甩得四处碰撞。
“怎么回事?!”阿土惊叫一声,死死抓住扶手,感觉昨天吃下去的灵果干都要被颠出来了。
苏岩第一时间稳住身形,目光锐利地看向前方。那原本指引方向的银白光带,在风暴的冲击下已经变得断断续续,黯淡无光,几乎被狂暴的杂色能量彻底淹没。罗盘的指针也开始疯狂摇摆,受到强烈干扰。
“是星尘风暴!”云笈冷静地判断,她的神识感知到前方那毁灭性的能量狂潮,“不能硬闯!我们的护盾撑不住!”
白芷指尖佛光流转,试图以柔和的力量稳定船身,但在这种规模的自然之威面前,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效果甚微。
“绕路呢?”苏岩沉声问道,目光扫向风暴两侧那深邃莫测的黑暗虚空。
司文星快速分析着扫描数据,摇了摇头:“风暴覆盖范围左右延伸均超过百里,且两侧虚空能量环境更加复杂,存在多处空间褶皱和未知引力源。偏离‘迷光小径’航行的风险系数,是强行穿越的一点五倍以上。不建议绕行。”
强行穿越可能船毁人亡,绕路则可能迷失在更危险的未知区域,甚至遭遇空间裂缝。进退维谷!
苏岩眉头紧锁,他尝试催动周天星辰盘,引动更加磅礴的星辰之力,化作一道柔和的银色光波,向前方的风暴区扩散而去,试图以罗盘的秩序之力,平息这片混乱。
银光没入风暴之中,如同石子投入沸腾的油锅,激起了一阵更加强烈的能量涟漪,但随即就被更多、更狂暴的混乱能量所吞没、抵消。罗盘的力量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星界的底层规则与物质界差异巨大,罗盘“调节规则”的能力,在缺乏理解和足够力量支撑的情况下,效果有限。
“不行!”苏岩脸色一白,收回神识,摇了摇头,“风暴的能量太庞杂狂暴,罗盘难以引导平息。”
希望似乎一下子变得渺茫。难道首次星界之旅,就要止步于此?
就在众人心头沉重之际,墨痕死死盯着控制台上那代表跃迁装置的、依旧在缓慢冷却的复杂符文阵列,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墨痕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有些变形,“我们不能平息它,但能不能……利用它?”
“利用?”苏岩看向他。
“对!利用!”墨痕语速飞快地解释,“我的跃迁装置,原理是短暂撕裂空间,创造通道。如果……如果我们将其反向运行,不完全启动跃迁,而是将其能量输出模式调整,形成一个局部的、非对称的能量场……理论上,这个能量场可以像一面倾斜的盾牌,将冲击过来的大部分混乱能量和星尘偏转、卸开!而不是用护盾硬抗!”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跃迁装置是用于穿梭空间的精密法器,将其反向运行作为临时护盾,无异于将一台精密的钟表拆开,用里面的齿轮去当榔头使!其稳定性和安全性可想而知。
“理论?你测试过吗?”云笈直接问出了关键问题。
墨痕老实地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又决绝的神色:“没……没有。这只是我以前研究跃迁理论时的一个疯狂设想,从来没实践过。而且,就算能成功,能量场的形态会极不稳定,会导致飞船产生剧烈的、无规律的……颠簸。可能不是‘有点’,是非常、非常颠簸!”
他看向苏岩,眼神中充满了技术狂人特有的、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光芒:“老大,干不干?不干咱们可能就得永远留在这看‘烟花’了。干了,可能能过去,也可能……直接在颠簸中解体!”
这是一个赌上一切的抉择。
苏岩的目光扫过同伴。白芷和云笈眼神沉静,已然将决定权交予他。司文星推了推眼镜,玉板上快速计算后显示出一个模糊的概率:“理论可行性存在,成功概率估算范围:百分之十五至四十。数据不足,误差极大。”
阿土则用力一拍扶手(结果因为失重,自己反而被反作用力推得晃了一下),大声道:“颠簸怕什么!总比被外面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吹散架强!苏岩哥哥,墨痕哥哥,我相信你们!”
星璇也似乎感受到了决绝的气氛,发出一声低吼,用脑袋蹭了蹭苏岩的小腿,表示支持。
没有时间犹豫了!风暴正在逼近,护盾的能量在持续冲击下飞速消耗。
“干!”苏岩斩钉截铁,目光灼灼地看向墨痕,“需要我怎么配合?”
“能量!需要远超正常运转的能量输出!老大,你的星辰之力是最佳选择!将力量注入跃迁装置的核心符文,听我指挥调整输出频率!”墨痕一边飞快地在控制台上进行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一边吼道。
苏岩毫不迟疑,双掌按在墨痕指示的两个能量输入节点上,精纯磅礴的星辰之力如同决堤江河,汹涌注入!跃迁装置那原本黯淡的符文瞬间亮起刺目的光芒,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就是现在!反向能量场,启动!”墨痕猛地将一根平时绝不敢轻易触碰的、代表着“过载运行”的黑色扳手推了上去!
嗡——!!!
一股奇异的力场以“星梭一号”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这力场并非均匀的球形护盾,而是呈现出一种不断扭曲、变形的复杂多面体结构,如同一个疯狂旋转的、没有固定形态的透明水晶。
下一刻,星尘风暴的狂潮,终于将“星梭一号”彻底吞没!
预料中的毁灭性冲击并未直接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所有人都从未体验过的、极其诡异恐怖的“颠簸”!
飞船不再是被摇晃,而是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由无形巨人掌控的、疯狂摇摆的骰盅!它时而如同被巨浪抛向高空,时而又如同坠入无底深渊,时而疯狂旋转,时而又像被无形之力狠狠拉扯、扭曲!船舱内的景象已经彻底模糊,只能看到窗外那混乱狂暴的色彩如同泼洒的颜料般飞速掠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能量呼啸声(尽管星界近乎真空,但高能粒子撞击护盾和船体产生的震动,直接传递到了舱内)。
“抓紧!!”墨痕声嘶力竭地大喊,他自己也被死死压在座位上,双手却如同焊在了操纵杆上,拼命维持着那个极不稳定的能量场,额头上青筋暴起。
所有人都感觉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强烈的眩晕感和呕吐感汹涌而来。阿土死死闭着眼睛,小脸煞白,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部落里祈祷勇士归来的古老歌谣。白芷和云笈全力运转法力,护住自身心神和身旁之人的要害。司文星的玉板早已因为过载而自动关闭,他本人则依靠着安全带,勉强保持着清醒,记录着这前所未有的体验。
苏岩则承受着最大的压力,他不仅要稳住自身,还要持续不断地根据墨痕的指令(那指令在剧烈的颠簸和噪音中断断续续),精准调控着星辰之力的输出频率和强度,维持着那个脆弱的、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能量偏转场。
“左舷能量过载!降低百分之五!”
“右前方遭遇高密度尘卷!加大输出,快!”
“核心符文温度过高!警告!接近临界点!”
墨痕的吼声与警报声混杂在一起。
“星梭一号”就在这种令人提心吊胆、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的极致颠簸中,如同一颗被疯狂踢动的皮球,艰难地、一寸寸地向前挪动。船体外层的星光护盾明灭不定,不断有被偏转开的能量流和星尘撞击在船体上,发出沉闷可怕的**。
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众人都感觉快要到达极限,连苏岩输出的星辰之力都开始显现疲态之时——
猛地一轻!
那令人疯狂的颠簸感和噪音骤然减弱!
舷窗外那狂暴混乱的色彩迅速褪去,重新被那条虽然依旧有些紊乱、但大体恢复平静的银白色“迷光小径”所取代。
他们……穿出来了!
“能量场解除!切换回常规护盾!”墨痕用尽最后力气喊出一句,然后整个人瘫在座位上,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几乎浸透了他的衣袍。
苏岩也缓缓收回双掌,脸色苍白,气息微乱。持续的高强度能量输出,对他的负担极大。
船舱内一片狼藉,不少非固定物品散落漂浮着。所有人都心有余悸,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
阿土缓缓睁开眼,看着窗外恢复“平静”的景色,长长舒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以后……谁再跟我说星界漂亮,我……我就请他进来‘颠’一圈……”
星璇也耷拉着耳朵,似乎被刚才的场面吓到了,委委屈屈地飘回苏岩脚边,寻求安慰。
然而,危机并未完全解除。
“护盾能量剩余百分之二十!船体结构多处轻微损伤,需尽快修复!跃迁装置核心过热,强制进入深度冷却,七十二个时辰内无法再次启动!”墨痕看着监控数据,报出了一连串坏消息。
首次星界之旅的第一道坎,他们虽然惊险万分地迈了过去,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前路,依旧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