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天挂断那通来自故国最高层的加密通讯后,久久伫立。通讯室内冰冷的金属墙壁仿佛映照出他内心汹涌的潮汐。他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内部全频道的紧急会议通知。
片刻之后,核心会议室。
地府阎罗的所有骨干成员悉数到场——白玲、文达、铁塔铁柱、无声无影、林薇、赵颖、韩雪韩雨、张玥、唐婷、秦思思、楚婷婷、柳梦璃、宋雅雯、乔晶晶、沈佳怡、刘强、李通、吕飞、猴子……他们看着主位上神色凝重、不同于往日的傲天,心中都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傲天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将刚才与那位老人和雷总教官的通话内容,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当他说到对方表达感谢,以及最后那句“该回家了”时,会议室里原本还算平稳的气氛,骤然凝固。
“家?”
不知道是谁,下意识地、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轻轻重复了这个字。
这个字眼,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尘封已久、甚至被刻意遗忘的情感闸门。
一瞬间,会议室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有茫然,有刺痛,有深深的怀念,还有一丝……不敢触碰的脆弱。
家?
这个字对于他们来说,太陌生了,陌生到几乎快要忘记它的发音和含义。
却又太熟悉了,熟悉到仅仅是听到,心脏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
自从当年那场冤狱,他们集体沦为囚徒,为了生存和清白不得不越狱逃亡,踏上这条布满荆棘与血腥的不归路之后……他们还有家吗?
那个曾经温暖的、可以遮风挡雨的港湾,早已在他们被烙上“叛国”、“通缉令上的重犯”印记的那一刻,支离破碎。他们成了无根的浮萍,游荡在世界的阴影里,唯一的“家”,就是彼此,就是这危机四伏的地府基地。
回忆,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每个人的心头。
刘强仿佛又看到了那位半生戎马、性格刚直却在他入狱后一夜白头的参谋父亲,父亲那失望又痛心的眼神,是他多年来无法摆脱的梦魇。
吕飞想起了身为教育局一把手、最重清誉的父亲,在得知儿子成了“国家罪人”时,那瞬间佝偻下去的脊梁。
李通眼前浮现出在保密单位工作、沉默寡言的父亲,可能至今仍在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和非议。
苏晓明和苏晓冉这对兄妹,记忆中是最朴实无华的画面——那个总是带着温暖笑容、在街角经营着小吃店的母亲,那熟悉的油烟味,是“家”最具体的味道。
文达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闪过一丝水光,他想起了那对一辈子埋头科研、不善言辞的父母,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试图理解,他们那个“天才”儿子为何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猴子挠了挠头,眼圈有点红,他爸妈都是国企的普通职工,最大的愿望就是他安稳过日子,可现在……
林薇仿佛看到了身为教师的父母,在讲台上谆谆教诲的样子,如果他们知道女儿如今整天与枪伤、血腥为伍……
韩雪和韩雨这对姐妹花,互相握紧了手,想起了那位虽然严厉却将她们视为掌上明珠的韩老爷子,韩家将门之风,如今她们却……
张玥同样想起了那位性格火爆、却最疼孙女的张老爷子。
唐婷脑海中是那对醉心学术、教授身份的父母,他们的世界里只有知识和学生,该如何接受女儿的现实?
秦思思这位活泼的丫头,此刻也蔫了,她那位身为知名大律师、永远逻辑清晰的母亲,能理解她现在的选择吗?
楚婷婷想起了身为检察官、一生追求正义的父亲,而自己却游走在法律的边缘。
柳梦璃眼前浮现出坐在审判席上、面容威严的法官父亲。
宋雅雯仿佛看到了穿着警服、英姿飒爽想让她接班的母亲。
赵颖同样想起了那位身居参谋要职、运筹帷幄的父亲。
乔晶晶(沈家二小姐)和沈佳怡(沈家三小姐)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们的大姐白玲(沈家大小姐),三人眼中都流露出了对那位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关系复杂,但运筹帷幄的沈父,和给他带来的复杂情感。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投向了傲天。他们想起了那个在街角开着网咖、总是乐呵呵的傲天父母,平凡而温暖,那或许是他们对“家”最初始、最美好的想象。
往事一幕幕,亲人的面孔一张张在脑海中闪过。愧疚、思念、委屈、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这些早已习惯了铁血与杀戮的硬汉和巾帼们,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有人死死咬着嘴唇,有人低下头掩饰发红的眼圈,有人则任由泪水无声滑落。
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悲恸与乡愁。
“家……” 傲天看着众人,声音沙哑地重复了一遍,他何尝不是感同身受,“他们希望我们回去。但回去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曾经的罪名,复杂的局势,还有……我们是否能再适应那种生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郑重地问道:
“现在,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我们……要不要‘回家’?”
这个问题,沉重如山,关乎他们每一个人的过去、现在与未来。没有人能轻易回答。会议室内,陷入了更长久的、充满了回忆与挣扎的沉默之中。他们需要时间,去舔舐那被突然揭开的旧伤,去权衡那条充满诱惑却又布满荆棘的……归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