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豹带着两名最擅长潜行侦察的好手,如同三道鬼影,悄无声息地摸向了黑风坳。
黑风坳地势险要,形如其名,两侧是陡峭的黑褐色山崖,中间一条狭窄的谷道蜿蜒穿过,常年风声凄厉,如同鬼哭。这里曾是黑风寨控制的一处险隘,易守难攻,寨子被剿后便荒废下来,成了人迹罕至之地。
靠近坳口,雷豹便示意手下停下,三人借助岩石和枯草的掩护,如同壁虎般攀上侧翼的崖壁,居高临下地向谷内望去。
谷道深处,果然有情况!
约莫十来个身影正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处忙碌,他们将一些用油布覆盖、看似沉重的货物从几辆骡车上卸下,搬运到崖壁下一个被藤蔓半掩着的天然洞穴里。那些人的动作麻利,警惕性很高,不时有人停下来,四处张望。
“看打扮,不像官兵,也不像普通山匪。”一名手下压低声音道。那些人穿着统一的深灰色劲装,装备精良,腰间佩着制式统一的短刀,行动间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彪悍之气。
雷豹眯着眼,仔细观察。他发现这些人的首领是一个身材高瘦、面色冷峻的汉子,他并不参与搬运,只是抱臂站在一块大石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偶尔低声下达指令。
“妈的,这帮人什么来头?”雷豹心中疑窦丛生。看这架势,绝非吴通判手下那些乌合之众,也不像是州府的府兵。
就在这时,谷口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那高瘦首领立刻打了个手势,所有搬运的人瞬间停下动作,迅速隐入岩石阴影或洞穴之中,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极高的军事素养。
片刻后,两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但眼神闪烁的汉子探头探脑地摸进了坳口,他们手里拿着简陋的图纸,似乎在寻找什么。
“是刘掌柜的人!”雷豹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之前监视吴通判时见过的、刘掌柜手下的一个管事。
那两个汉子显然没料到谷内有人,他们看到空荡荡的洼地和停放的骡车,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喜色,快步走向那些货物。
就在他们伸手要去掀开油布的瞬间——
“咻!咻!”
两支弩箭从不同的方向精准射出,直接贯穿了他们的脚踝!
“啊!”
两人惨叫着倒地。
高瘦首领从岩石后缓步走出,冷冷地看着在地上翻滚哀嚎的两人。
“谁派你们来的?”他的声音如同这坳里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好……好汉饶命……是……是刘掌柜……让我们来……来看看货……”一个汉子忍着剧痛,颤声回答。
“刘掌柜?”高瘦首领眉头微挑,“告诉他,这批货,我们‘北镇抚司’接手了。让他,还有他背后的人,都死了这条心。滚!”
北镇抚司?!
趴在崖顶的雷豹听到这四个字,心头猛地一震!作为曾经混迹江湖、后来又与官府周旋许久的他,太清楚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了——那是直属于皇帝的特务机构,掌刑名、缉捕、诏狱,权势滔天,可直达天听!是连皇子阁老都要忌惮三分的存在!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截下了这批精铁?
那两个刘掌柜的手下显然也被这个名头吓破了胆,连滚带爬,也顾不上脚上的伤,拼死向坳外逃去。
高瘦首领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冷哼一声,挥了挥手,手下众人再次现身,继续有条不紊地将货物搬入洞穴,并开始在坳口和洞穴附近布置警戒和陷阱。
雷豹不敢久留,示意手下缓缓后退。直到退出足够远的距离,三人才松了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北镇抚司……竟然是北镇抚司!”一名手下声音发干,“他们盯上这批货,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也关注西山了?”
雷豹脸色阴沉,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北镇抚司出手,意味着事情已经超出了州府、甚至皇子争嫡的层面,捅到御前去了!”
他心中念头飞转。北镇抚司截货,是为了追查三皇子余孽?还是发现了吴通判的勾当?亦或是……陛下对西山这股“乡勇”也产生了兴趣,甚至是……杀心?
无论哪种可能,对“影子”们来说,都绝非好消息!
“立刻回去!禀报卿姑娘!”雷豹当机立断。
三人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西山。
当雷豹将黑风坳所见,尤其是“北镇抚司”四个字带回水帘洞时,洞内刚刚因拿到吴通判罪证而升起的些许喜悦,瞬间被一股更深的寒意所取代。
北镇抚司!皇帝的耳目和爪牙!
这个突如其来的第三方,实力远超州府和四皇子,而且目的不明,行事狠辣,让整个局势瞬间变得更加复杂和凶险。
“北镇抚司……”柳言之脸色发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若介入,四皇子的招安承诺,恐怕……未必能作数了。”
岑卿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石壁。皇帝的视线投了过来,这是最大的变数。原本与四皇子的博弈,瞬间变成了在皇权眼皮底下的走钢丝。
“投名状,还要交给四皇子吗?”赵铁柱涩声问道。
“交。”岑卿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不仅要交,还要尽快交!而且要让他知道,北镇抚司已经出现在西山!”
她的思路清晰而大胆:“让四皇子去头疼吧!看看他是选择为了保住我们这颗棋子,去跟北镇抚司周旋,还是选择明哲保身,甚至……把我们当成讨好北镇抚司的礼物!”
祸水东引,或者说,将更大的麻烦,抛给那位看似强大的“盟友”。
“同时,”岑卿的目光变得锐利,“通知所有外围人员,全面收缩,隐藏痕迹。在北镇抚司的目的明确之前,我们绝不能轻易暴露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