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声轻响之后,顾轩没有动。
他坐在墙角,手还搭在战术手电上,眼睛盯着摄像头的红点。五分钟后,红光依旧规律闪烁,没被遮挡,也没人闯入。他松开手,把笔记本重新打开,接上天线,调出加密通讯界面。
手指敲下摩斯码:“鹰已归巢,风起前夜。”
发送。
这是和江枫约定的暗号。证据安全,总攻准备启动。信号发出后,设备自动销毁记录,屏幕变黑。他拔掉U盘,收进防水包夹层。
天快亮了。
他靠在墙上闭眼十分钟,再睁眼时,屋里光线已经从窗缝里透进来。左臂伤口火辣辣地疼,衣服粘在皮肤上。他撕开新的酒精棉,擦了一遍,咬着牙换药。动作很稳,没哼一声。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那张从未启用过的SIm卡。屏幕上跳出一行字:“雪菊茶未续杯。”
顾轩眼神一紧。
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阎罗今天早上没喝他的昆仑雪菊茶。那个每天四点半起床、雷打不动泡三遍茶的老狐狸,今天乱了节奏。说明高层出了问题,权力节点松动了。
战机来了。
他立刻开启另一台离线电脑,调出行动计划文档。原本写的三条时间线要调整。审计组出发前,必须把证据送进巡视组驻地,否则一切白搭。
现在最关键的是时间。
他登录政务内网,输入编号:“xZ2023-07-19-FY”。
这是他和陈岚之间的触发码。表面看是档案查询错误代码,实际是请求情报支援的信号。
等了十分钟,系统日志弹出一条异常提示:
“wARNING: budget_Allocation_module failed to sync at 07:12 – missing file: Audit_team_departure_Schedule_2024q3”
顾轩迅速解码。
审计组将在九点三十分出发,目标市财政局。突击检查的时间窗口只有两个小时。也就是说,举报材料最晚要在九点二十分之前送达巡视组临时办公楼下。
不能再等。
他马上修改部署:
周临川那边,交接时间提前到八点二十分,地点改到巡视组驻地旁边的便利店后巷。那里监控死角多,人流杂,适合短暂停留。
林若晴那边,三篇报道草稿已经存进云端加密文件夹,只要她收到解锁指令,就能立刻发布。第一篇讲资金流向,第二篇曝光刘庆与市长秘书处的资金关联,第三篇直接甩出录音证据。
他自己,则以“重点项目紧急汇报”为由申请进入省政府大楼。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不会引起怀疑。只要进了门,就能等到最终确认信号,随时发动。
计划改完,他深吸一口气,把电脑关掉。
这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那个应急号码。
“审计组名单有变动,新增一人,代号‘银匙’。”
顾轩瞳孔一缩。
银匙——他听过这个名字。省厅最年轻的副局长,审讯时喜欢用银色小勺搅咖啡,靠观察嫌疑人眼神变化判断真伪。这个人不是市长的人,也不是阎罗的棋子,背景复杂,但作风干净。
如果是他加入审计组……
那意味着上面已经开始动手了。高层有人在配合行动。
这不是巧合。
是信号。
顾轩猛地站起身,心跳加快。他知道,这不是他在孤军奋战。有些人,早就盯上了这群蛀虫。
他从防水包里拿出三个U盘,依次检查密封条。完好无损。然后取出一支退烧药吞下,额头滚烫,但他脑子清醒。
不能倒在这里。
差一步都不行。
他解开袖口,把檀木珠串取下来,轻轻放在桌上,正对着摄像头。这是妻子留下的东西,这些年一直戴在手上。不是为了念旧,是为了记住为什么出发。
他低声说:“这不是复仇。”
顿了顿,声音更沉:“是清算。”
说完,他打开最后一封加密邮件,写上三个字:
总攻启
点击发送。
这封邮件没有收件人,但会触发预设程序。周临川的邮箱会立刻收到提醒,林若晴的云端文档将自动解锁,江枫藏在钢笔里的芯片也会激活备份录音。
所有线索,全部启动。
所有伏笔,开始回收。
他重新戴上檀木珠,抓起外套穿上,检查门窗是否锁死。背包里装着备用U盘和一张临时通行证。这是他昨晚就准备好的。
推开门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屋内。
摄像头红点还在闪。
桌上的药瓶倒了,水渍蔓延到纸边。退烧药吃了大半,剩下的他没带走。这一去,要么成功,要么被捕。
没有中间路。
他走出储藏室,反手插上门栓。楼道里安静,地上空矿泉水瓶还在原地。他跨过去,脚步没停。
电梯坏了,走楼梯。一层层往下,脚步声很轻。出门时看了眼时间:七点五十三分。
还有五十分钟。
他骑上电动车,沿着小路往市中心方向去。路上车不多,风吹在脸上有点凉。他拐进一个公交站台,把电动车扔在角落,换乘一辆刚到站的公交车。
上车刷卡,找了个后排位置坐下。
公文包放在腿上,手一直按着。
他知道,这个时候,周临川应该也出发了。林若晴可能已经在报社盯着后台数据。江枫或许正坐在市长秘书处的办公室里,笔尖对着“为人民服务”的匾额,写下今天的讲话稿。
所有人都在等。
等那一声枪响。
而他,就是扣扳机的人。
车子经过一座桥,阳光照进来。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八点零七分。
突然,手机震动。
是一条新消息。
不是加密频道,而是普通短信。
号码陌生。
内容只有八个字:
“你女儿胎毛鉴定出来了。”
顾轩的手指僵住。
秦霜。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恐吓。对方想让他乱阵脚。可这八个字像刀一样扎进心里。他知道女儿没事,警方早安排了保护,但这不代表他能无动于衷。
他盯着屏幕,呼吸变重。
几秒后,他把手机翻过来,扣在包上。
不回复,不慌乱,不中计。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会被情绪牵着走的顾轩。
他抬头看向车窗外,阳光刺眼。
还有三十七分钟。
他摸了摸袖口的檀木珠,指尖用力碾过每一颗珠子。
然后掏出备用手机,打开录音功能。
按下播放键。
一段模糊但清晰的声音传出:
“……养老院项目虚报工程量两千三百万元,资金经离岸公司跳转三次,最终汇入市长秘书处私人账户。以下是转账凭证截图与审批日志备份……”
这是周临川交出的原始录音之一。
他听着,一遍,两遍,直到记得每一个停顿和语气。
这是他今天的武器。
车子到站,他下车,穿过两条街,走进一家连锁便利店。买了瓶水,站在门口喝了半口,然后走向后巷。
巷子里没人。
他靠墙站着,看了看表。
八点十五分。
周临川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