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陈昀已在流云宗度过一年光景。
这一年平静无波。
他几乎将全部时间浸在藏经阁浩瀚的书海之中,翻阅了无数典籍,试图为一阶命相寻得一线修行之机,却依旧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山下流云城的生活,则堪称“特权典范”。
白武兴早已打点妥当,每月的口粮供给从不短缺,更无需承担任何杂役。
陈昀每每想到此,嘴角便忍不住上扬,心中一边痛斥着这“万恶的特权主义”,一边又心安理得地享用着这份安逸。
墨琼的修炼进展神速。
虽刻意压制了九成以上的灵气吸收速度,一年下来也已完成了六次淬体。
个头明显拔高,面容褪去稚嫩,宛如一个五六岁的灵秀童子。
啸天的修行则与人、妖皆异。
它并无明确的淬体次数概念,只觉肉身强度日复一日地增强,灵性愈发通明。
李秀缘忙于修炼,时常闭关。
偶有出关,便会寻到陈昀的小院,与他、墨琼说说笑笑,其乐融融的景象,倒真像极了温馨的三口之家。
平静之下,波澜暗生。
这日黄昏,陈昀正与墨琼、啸天在家中用饭,流云城的管事叶海寻上门来。
叶海年约四十,是土生土长的流云城人,负责杂役的日常管理,与陈昀也算相熟。因知晓陈昀的背景,又有白武兴的关照,他对陈昀一向客气有加。
“陈兄弟,吃着呢?”叶海在院外招呼道。
陈昀见是他,忙起身相迎:“叶老哥来了!快请进,小琼,去沏壶茶。”
“不必麻烦,不必麻烦!”叶海连连摆手,“说点事就走,还有几家要跑呢。”
他站在院门口,笑着解释,“是这样,你来流云城也快满一年了。宗门有规定,每年需统计上报每个人的功绩。像你这般有宗门关照的,按惯例呢,会在满期前安排一次外出对接凡俗界的事宜,活儿简单,算是有个功绩可报。这次城主安排了几家一起,去大晋皇朝接收今年的贡品,得辛苦你跑一趟了。”
叶海说得明白,这是给关系户刷履历的“肥差”。
陈昀一听,想都没想便一口应下。天天吃白食,临了还安排个轻松差事刷业绩?他对这“特权主义”简直爱得深沉!“叶老哥放心,定不误事!”
“那就好,具体时间我再通知你。你先吃着。”叶海说完,匆匆赶往下一家。
送走叶海,陈昀盘算起来。
这一年埋头书海,墨琼和啸天也憋在小院偷偷修炼,是该出去透透气了。
仙路漫漫,张弛有度方为正道。只是李秀缘正在闭关,准备炼血九次圆满后的关键突破——冲击灵海境!希望此行能赶在她突破前回来。
墨琼和啸天听闻能外出,兴奋不已,枯燥的修炼早让他们憋坏了。
“呵呵,再熬两年我们就离开,到时候就不用这么躲躲藏藏了。”
陈昀心中默念。两年后,无论结果如何,都必须离开。
李秀缘在宗门前程似锦,他已无牵挂。
一位身着白袍的青年盘坐于蒲团之上,星眸剑眉,气度不凡,正是大长老之孙——于北承。
他不过五十岁,已是蕴灵境巅峰,觉醒五阶冰龙命相,在李秀缘横空出世前,是公认的下任宗主首选。
此刻,他缓缓收功,睁开眼,眸中寒意凛然。
一名灰袍弟子躬身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如何了?”于北承声音冰冷。
灰袍弟子赵飞赶忙回禀:“于师兄,一切已安排妥当。”
“血绝老鬼,要价几何?”于北承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剑鞘。
“五阶风魔猿精血……百滴。”赵飞声音微颤。
“呵,”于北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为了他那废物孙子,胃口倒是不小。他吞得下吗?”
“血绝老鬼说……事成之后,立刻远遁,离开洛山界,绝无后患。”赵飞冷汗涔涔。
“我只信死人能闭嘴。”于北承眼中杀机一闪,“既然他要走,就让他永远消失。这些年吃下去的,连本带利给我吐出来。”他复又闭上眼,挥了挥手,“下去吧。让瑶月进来。”
“是!”赵飞如蒙大赦,躬身退出。门关上的刹那,隐约传来女子娇媚的笑声,很快化作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
于北承自一年前初见李秀缘,便惊为天人,视其为囊中之物。
李秀缘被立为少宗主,他不仅无异议,反觉唯有此等绝世之姿才配得上自己。
月前执行任务归来,却惊闻自己视为禁脔的李秀缘,竟与一个卑微的凡人杂役过从甚密!
怒火攻心,几乎道心失守。李秀缘他动不得,但这叫陈昀的蝼蚁……必须消失!
碍于李清风的关系和李秀缘可能的反应,他不能亲自动手,便想到了豢养的暗棋——化神初期的散修,血魔老鬼。
此人专干见不得光的勾当,若非于北承暗中庇护,早已被剿灭。
血魔老鬼打探到陈昀背景,本不欲接这烫手山芋,奈何已被绑上贼船,只得咬牙接下,计划做完这单便带着孙子亡命天涯。
陈昀哥仨对此一无所知,仍在为即将到来的“公费旅游”兴奋不已。
数日后,叶海通知出发。
同行者皆是流云城的“关系户”,常年吃空饷的主儿。
领队之人,竟是白武兴。
飞舟甲板上,白武兴笑容可掬地与每位“贵人”寒暄。
这些凡人虽无修为,背后的关系网却非他一个小小外门弟子能得罪。见到陈昀,他更是热情:“陈兄!”
“白兄?怎么是你带队?”陈昀有些意外。
“原本领队的师弟修炼出了岔子,临时找我顶替。小事一桩,来回也就三五日。”白武兴解释道。
“这次是去大晋?”
“正是。大离以北,隔着一个大楚皇朝,便是大晋了。”白武兴介绍道,“大晋是我宗下辖二十四国中的前三甲,远非大离可比。其国主还是我宗司马长老的后人,有炼血境修为在身。国内修炼之风盛行,修士与凡人共处一城,贸易往来频繁,灵气虽不及宗门,却也足够寻常修士修炼了。”
陈昀听得啧啧称奇:“修士就这么在凡间随意走动?大离真是太小了!”
飞舟缓缓升空,向着北方驶去。抵达大晋皇城,尚需一日航程。
流云宗山门处,于北承负手而立,冷冷注视着化作黑点的飞舟。赵飞垂手侍立其身后。
“通知那边,可以动手了。务必……干净利落。”于北承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是,师兄!”赵飞应道,随即迟疑,“只是……同行那几人,多少也有些背景,真要一起……”
“哼,几条蛀虫罢了,死了正好清静。全死了才像意外。”于北承语气淡漠,如同谈论碾死几只蚂蚁,“还有那白武兴,不识抬举的东西,到处钻营,碍眼的很,一并处理掉。不然,怎好找人顶他的位置?”
“属下明白!血绝老鬼那边,已安排‘线人’伪装身份,适时会将线索指向他。自有化神境长老出手清理门户!”
“嗯。”于北承满意地点头,转身向宗内走去,脸上露出狎昵的笑容,“很好。现在,该去享用我的小美人了……哈哈哈……”
笑声在风中飘散,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气。飞舟载着浑然不觉危险临近的陈昀一行,没入北方的云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