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为民全力推进“区域协同创新与发展试验区”,试图以发展破局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却在众人视线之外悄然出现,而源头,竟指向了看似与核心漩涡保持距离的高育良。
事情起源于巡视组收到的一份匿名举报材料。这份材料并非直接针对李为民或沙瑞金,而是详细反映了省政法委下属的某个研究基金会在资金管理、课题评审方面存在的严重问题,包括虚列支出、利益输送、以及个别领导干部通过特定专家学者进行利益交换等。材料内容具体,涉及时间、项目、金额乃至部分资金流向都清晰可辨,显然来自内部知情人士。
按照分工,这类涉及政法系统的问题,由巡视一组负责初步核实。材料自然落到了钟小艾手中。她仔细翻阅后,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基金会虽然级别不高,但其理事会成员和顾问名单里,赫然出现了高育良的妻弟的名字,而且多个存在问题的项目,都隐约与高育良的职权范围和人脉网络有着若即若离的联系。
这让她精神一振!虽然主要目标李为民那边进展不顺,但如果能从高育良这里打开缺口,顺藤摸瓜,未必不能牵扯出更深层次的问题,甚至可能间接波及到与高育良存在某种竞争或合作关系的李为民。她立刻将这份材料作为重要线索,向巡视组组长和常务副组长蔡添添做了汇报。
蔡添添看着材料,眉头微蹙。她自然知道高育良与李为民并非一路人,甚至存在竞争。但巡视工作讲究的是实事求是,证据确凿。这份材料指向明确,内容详实,于公于私,都必须进行调查核实。
“材料反映的问题很具体,具备可查性。”蔡添添对钟小艾和组长说道,“一组按程序进行初步核实,注意方式方法,严格保密。重点是查清基金会本身的问题,至于是否涉及更高层面的领导干部,要重证据,讲程序,不能凭主观臆测。”
她的话滴水不漏,既批准了调查,又划定了边界,防止钟小艾借题发挥,无限扩大化。
钟小艾领命而去,立刻组织精干人员,秘密调取该基金会的账目档案、项目合同和评审记录,并开始约谈相关经办人员和理事会成员。
几乎是同时,高育良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巡视组正在调查那个基金会的事情。他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那个基金会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他虽未直接插手,但其妻弟参与颇深,很多资金往来和项目安排,都打着他的旗号,他或多或少有所耳闻,只是以往并未重视,甚至默许了其作为某种“小金库”和维系关系网络的存在。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竟然会被巡视组盯上,而且一出手就如此精准!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李为民在搞鬼!是李为民指使人举报,想借巡视组之手除掉他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像。李为民目前正全力应对自身的压力,似乎没必要节外生枝,树他这样一个强敌。
难道是沙瑞金?想借此敲打他,让他更加听话?或者是政法系统内部的倾轧?各种念头在他脑海中飞速旋转,让他心烦意乱,坐立不安。
他立刻采取行动。一方面,严令妻弟以及所有可能与基金会有牵连的人员,统一口径,销毁可能存在的敏感证据,全力应对调查,绝不能把他牵扯进去;另一方面,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关系,试图打探巡视组对此事的态度和调查进展,尤其是蔡添添和钟小艾的真实意图。
然而,巡视组的口风极紧,他得到的信息十分有限,只知道调查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这更加重了他的焦虑。
情急之下,高育良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必须尽快与李为民沟通一次。无论此事是不是李为民幕后指使,在当前形势下,他高育良如果倒台,对李为民绝无好处,只会让沙瑞金更加势大,让钟小艾等人气焰更嚣张。他相信李为民能看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中间人,向李为民传递了希望紧急见面的信息,地点定在郊外一处偏僻的私人园林。
李为民接到消息时,也刚刚得知巡视组调查基金会的事情。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高育良的恐慌。他本可不予理会,坐看高育良陷入麻烦。但正如高育良所料,李为民权衡利弊后,认为在沙瑞金和钟小艾双重压力未解的情况下,维持汉东高层某种程度的平衡与均势,符合他的战略利益。一个陷入绝境的高育良,可能会狗急跳墙,胡乱咬人,反而会把水搅得更浑。
他同意了会面。
夜色深沉,私人园林的亭子里,只有李为民和高育良两人。
高育良失去了往日的沉稳,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为民省长,巡视组突然调查那个基金会,这……这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你我可不能中了别人的离间之计!”
李为民神色平静,看着眼前有些失态的政法委书记,淡淡道:“育良书记,清者自清。如果基金会本身没有问题,巡视组查一查,也没什么大不了。如果真有问题,那也该是谁的责任,谁来承担。”
高育良被噎了一下,急忙道:“问题是没那么简单!这是有人想借题发挥!为民省长,我们之前或许有些理念不合,但在大局面前,我们应该一致对外啊!沙瑞金他想干什么?钟小艾又想干什么?他们这是要把汉东搞乱!”
“汉东乱不乱,关键在于我们自己是否行得正,坐得直。”李为民依旧不动声色,“育良书记,你现在要做的,是管好你自己的人,处理好自己的事。其他的,多想无益。”
他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但“管好自己的人,处理好自己的事”这句话,听在高育良耳中,却像是一句提醒,也像是一种默认的合作底线——只要高育良自己能捂住盖子,不波及他人,他李为民暂时不会落井下石。
高育良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巨石并未落下。他知道,危机只是暂时被延缓,并未解除。巡视组的调查就像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这次秘密会面,未能改变根本局势,却让汉东高层的暗流更加复杂。高育良被迫收缩,全力自保;李为民在维持均势中获得了暂时的喘息;而沙瑞金和钟小艾,则因为意外地抓住了高育良的一个把柄,似乎看到了新的破局可能。汉东的棋局,因为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基金会,再次充满了变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巡视组下一步的调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