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锣声在95号院响起,穿透渐冷的暮色,也清晰地传到了正在屋里收拾碗筷的王水生耳中。
“哐!哐!哐!”
“开大会喽!全院大会!中院集合!”
王水生动作一顿,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呦呵?这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消停了这么久,憋不住了?”他几乎能猜到,这锣声九成九又跟贾家那点破事有关。
一颗“捣乱之心”立刻开始蠢蠢欲动。
上次捐款大会被他一搅合,效果显着,让他尝到了甜头。
这次,他可不满足于只在门口看了。
他麻利地收拾好,悄无声息地溜出屋。
94号院一片安静,赵三爷屋里亮着灯,估计在听收音机,李强一家估计也在屋里暖和着。
他径直走到西墙根下,那里靠着他之前用过的木梯子。
“这次,咱得占个‘雅座’。”他嘿嘿一笑,熟练地将梯子靠上墙头,动作轻盈地爬了上去,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隐藏在墙头那棵老枣树的枯枝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正好能将95号院中院的情景尽收眼底。
这个位置,比在门口探头探脑可强多了。
果然,95号院的人陆陆续续聚集到了中院。
三位大爷依旧端坐八仙桌后,面色凝重。
贾张氏和秦淮茹站在一旁,贾张氏脸上又是那副惯有的、仿佛全世界都欠她钱的苦相,秦淮茹则低着头,手里绞着衣角。
贾东旭缩着脖子,站在易中海身后。
易中海见人来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言,内容果然不出王水生所料:
“各位邻居,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还是为了贾家的困难。大家都知道,今年年景不好,粮食定量一调再调。贾家的情况特殊,东旭一个人的定量要养活五口人,实在是难以为继。现在眼看天气越来越冷,光靠那点定量,根本熬不过去。咱们院向来讲究团结互助,不能看着邻居饿肚子。所以呢,经过我们三位大爷商议,倡议大家,有力出力,有粮出粮,每家每户,根据自家情况,捐点粮食出来,帮贾家渡过这个难关!”
话音刚落,傻柱又是第一个跳出来的。
他拎着一个小布口袋,咣当一声放在八仙桌上,嗓门洪亮:“我这儿还有二斤玉米面!秦姐家不容易,我先带个头!”他还特意瞪了一圈周围的人,仿佛谁不捐就是罪大恶极。
易中海满意地点点头,也拿出一个明显更沉一些的袋子:“作为院里的一大爷,我捐五斤棒子面。”
刘海中挺着肚子,慢悠悠地也拿出一个小袋子:“我捐二斤。”语气里带着点施舍的味道。
有了这三位“榜样”,其他住户虽然面露难色,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碍于情面和易中海长期的“道德绑架”,也只能磨磨蹭蹭地回家,拿出一点点珍贵的粮食。
有的抓了一小碗糙米,有的舀了半瓢杂合面,有的甚至只有几斤红薯干……都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阎埠贵拿着小本子,一边记一边嘴角抽搐,心疼得不得了。
眼看桌上的“成果”渐渐增多,易中海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贾张氏的三角眼里也开始放光。
就在此时,一个清亮又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声音,突然从墙头上砸了下来:
“哎呦喂!又捐粮啊?我说各位95号院的邻居,你们家的粮食就那么富裕?这定量可是下调了好几回了,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在饥饿线上硬扛着?怎么到了贾家这儿,就非得让大家从牙缝里省出口粮来呢?”
全院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齐刷刷地抬头望去,只见墙头枣树枝后面,探出王水生那张带着戏谑笑容的脸。
“王水生!”易中海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气得一拍桌子,“你怎么又爬墙头!这是我们院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下来!”
“怎么没关系?”王水生趴在墙头,稳如泰山,“街里街坊的,我看着心疼啊!大家伙儿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辛辛苦苦挣来的定量!贾家困难,我理解,但也不能可着全院养他一家人吧?”
他这话简直说到不少人的心坎里去了,好多住户都下意识地点头,看向贾家和三位大爷的眼神带上了不满。
傻柱指着墙头骂道:“孙贼!你丫又来找不自在是吧?有本事你下来!”
“柱哥,你别急啊。”王水生根本不接茬,目光转向易中海,“易大爷,贾东旭可是您徒弟吧?亲徒弟!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现在徒弟家揭不开锅了,您这当师傅的,就捐五斤棒子面?这说不过去吧?您工资最高,定量也足,怎么不得多帮衬点?十斤二十斤的,对您来说不算啥吧?”
易中海被这话噎得差点背过气,脸色涨红:“王水生!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我家里也没余粮!”
“没余粮?”王水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易大爷,您可是八级工,您没余粮,谁信啊?要不,我给您指条明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看到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才慢悠悠地,用一种极具诱惑力的语气说道:
“有个地方……听说能买到粮食,虽然价格贵点,但只要有钱,或者有东西换,就不愁饿肚子。”
他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炸弹投入水中!
“黑市”这两个字,虽然他没明说,但在场所有人心头都像被闪电划过一样,瞬间明了!
一瞬间,院里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极其复杂。恐惧、好奇、渴望、犹豫……种种情绪交织。
是啊,定量不够,黑市确实是一个不能明说却真实存在的选择!只是风险太大,一般人不敢轻易触碰。
王水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看着易中海骤然变得惊慌的脸色,继续煽风点火:
“贾家要是真困难到活不下去了,易大爷您这当师傅的,是不是该想想办法,去‘那个地方’帮徒弟淘换点救命粮?总不能只让院里这些同样吃不饱的邻居们出血吧?这道理,走到哪儿也说不通啊!”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易中海彻底慌了,指着王水生,手指都在发抖,“那是犯法的!你这是怂恿人犯错误!王水生!其心可诛!”
“哎呦,易大爷,您别激动啊。”王水生笑嘻嘻地说,“我就是这么一说,给您提个醒。去不去是您的事。反正啊,光指着刮擦邻居们那点保命粮,不是长久之计。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完,他根本不给易中海再反驳的机会,哧溜一下就从梯子上滑了下去,消失在墙头。
留下95号院一众人等,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捐粮的现场,气氛彻底变了。
之前是被道德绑架的无奈,现在,每个人心里都冒出了别样的念头:是啊,凭什么总是我们捐?他易中海是师傅,怎么不多出点血?黑市……真的能弄到粮吗?
易中海看着众人闪烁的眼神,知道这次大会又被王水生彻底搅黄了,甚至埋下了更危险的种子。
他气得浑身哆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贾张氏看着桌上那点再也无法增加的粮食,又看看众人怀疑疏远的目光,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要开始嚎。
但这一次,似乎没人有心情再听她哭诉了。
墙头一声吼,大会散了架。
王水生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