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步伐很稳,如同踩在云端,几乎没有声息。但含在她口中的陈默,却能将这微乎其微的震动,通过骨骼和血肉的传导,感受得一清二楚。每一步,都像是沉闷的鼓点,敲打在他紧贴着她上颚的、微小的身体上。
黑暗是绝对的,却不是寂静的。她平稳的呼吸声被放大成掠过耳畔的风箱,血液奔流的声音如同地底深处的暗河轰鸣。最清晰的是那近在咫尺的心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生命节律,将他完全笼罩。她的舌尖就虚虚地垫在他下方,温软,湿润,像一张活着的、随时可能收拢的网。他不敢动弹,生怕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招致更不可预测的后果。唾液清冽的气息包裹着他,与夏苒口中混合着食物残渣的味道截然不同,却带着更强烈的、属于苏晚个人的印记,冰冷,甜腻,如同某种带有麻醉效果的毒药。
他能“感觉”到外面的世界在移动。穿过走廊,走下楼梯(失重感让他一阵眩晕),然后是更开阔、更安静的空间——应该是回到了她家那如同展厅般空旷安静的客厅。她似乎没有立刻把他“处理”掉的打算,而是悠闲地踱步,甚至停顿了片刻,可能是在倒水。
他听到极轻微的水流注入杯子的声音,然后是她吞咽的动静。那声音透过血肉骨骼传来,带着喉头滚动的震颤,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自己被吞下食道的恐怖画面。但她没有。她只是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含着他在房间里走动。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示,也是一种极致的折磨。他像一颗被含在巨龙口中的珍珠,珍贵(于她而言),却又随时可能被碾碎。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比任何明确的惩罚都更摧残神经。
终于,她走上了楼梯,回到了她的卧室。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杂音。
她走到书桌前,停了下来。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审判的时刻到了吗?是把他重新放回那本象征着“观察”的书上?还是扔回那个精致的糖果盒囚笼?或者……有更可怕的“创意”?
然而,苏晚并没有将他吐出来。
她坐了下来,优雅地交叠起双腿。然后,她做了一件让陈默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开始哼歌。
极其轻微,几乎只是气息在喉咙里流转,形成不成调的、破碎的音节。那声音直接通过口腔的共鸣,毫无衰减地冲击着陈默的鼓膜。嗡嗡的,带着震颤,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蜜蜂在他周围盘旋。这并非愉悦的哼唱,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带着思索意味的习惯,或者……是一种针对他的、新的掌控方式?
他在她的歌声(如果那能算歌声的话)里,感受到了她情绪的一角——那不是愤怒,也不是猫捉老鼠的戏谑,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沉迷的平静。仿佛含着他,感受着他的存在,对她而言是一件能带来奇异满足感的事情。
哼唱声停了。
她的舌尖,动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无意识的垫伏,而是带着明确目的的、缓慢的探索。那柔软而有力的尖端,先是轻轻擦过他的后背,带来一阵战栗,然后向上,掠过他的头顶,像是在描摹他的轮廓。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研究的、品鉴的耐心,如同鉴赏家抚摸一件稀世的玉器。
陈默僵直着,任由那温热的、湿滑的触感在自己身上游走。这种被“品尝”的感觉,比直接的暴力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和……一种难以启齿的羞耻。他像是她舌尖上的一粒米,被反复拨弄,无处遁形。
她的舌尖停留在了他的脸颊旁,微微用力,将他往她的犬齿方向推了推。冰凉的、坚硬的珐琅质触感传来,带着一丝危险的警告。她似乎在测试,在衡量,在确认她对他拥有怎样的生杀大权。
就在陈默以为自己会被那锋利的齿尖碾碎时,她的舌尖又松开了力道,将他重新拨回口腔中央,甚至……用舌尖最柔软的前端,极其轻微地、快速地,蹭了一下他的手臂。
那感觉转瞬即逝,却带着一种近乎……亲昵的意味?
陈默彻底混乱了。他完全无法理解苏晚此刻的行为。这不再是单纯的惩罚或囚禁,其中混杂了太多他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
苏晚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她只是维持着含住他的状态,重新拿起之前那本书,翻开了某一页。陈默能感觉到书页翻动时带来的、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以及她目光落在书页上时,那仿佛能穿透黑暗的专注。
他被困在了这里。在她最私密的口腔里,成为了她阅读时一个活着的、无法忽视的“书签”。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囚禁。他不仅失去了自由,更被强行拉入了一个与她生理活动紧密相连的、诡异而亲密的共生状态。他能感知到她最细微的生理反应,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舌尖无意识的微动……
而她也同样,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他的存在,他的恐惧,他的僵硬,他微小的生命力。
权力的绳索并未松开,反而以一种更深入、更纠缠的方式,将两人捆绑在了一起。陈默不知道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与苏晚之间的界限,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变得模糊。
而他,在这片温软、黑暗、充满她气息的牢笼里,连保持清醒的意志,都变成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