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宗,青云殿。
相较于昨日的清冷肃穆,此刻殿内弥漫着一种凝重得几乎化不开的气氛。柳凝霜强忍着内腑传来的阵阵隐痛,挺直脊梁,站在大殿中央。她能感觉到胸前口袋里,陈默那微小却沉静的存在,这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青玄真人端坐于主位,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那双清澈如婴孩的眼眸深处,却仿佛有星河流转,蕴藏着洞察一切的力量。数位金丹期的长老分列两侧,目光或锐利,或深沉,或带着探究,尽数落在柳凝霜和她胸前那不起眼的口袋上。
“凝霜,将你二人于黑风峡所见,详细道来,不得有任何遗漏。”青玄真人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大殿中回荡。
“是,宗主!”柳凝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她从接取任务开始,讲到遭遇低阶妖兽,再到发现那诡异洞穴,最后详细描述了那恐怖肉球如何孵化出四级妖兽,以及他们二人如何陷入绝境,陈默如何在关键时刻爆发,凭借空间法术带她死里逃生的全过程。
她的叙述清晰,虽然极力克制,但说到那肉球蠕动孵化的场景、三只四级妖兽围殴的绝望时,声音仍不免带上了一丝颤抖,脸色也更加苍白了几分。她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按了按胸前的口袋,仿佛要确认陈默的安全,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在场任何人的眼睛。
当听到陈默竟然能施展空间类法术,带着柳凝霜从三只四级妖兽的围攻下瞬移逃脱时,几位长老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空间之力!这可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却不得其门而入的至高法则之一!一道道更加灼热、探究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层薄薄的衣料,看清口袋中那神秘少年的虚实。
(陈默在口袋中,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心中冷笑)果然……暴露了。不过,比起那个肉球的威胁,这倒是次要了。
柳凝霜讲述完毕,大殿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落针可闻。
青玄真人缓缓开口,目光转向柳凝霜胸前的口袋:“陈默小友,凝霜所言,可有何补充?”
陈默清朗的声音透过灵力,平稳地在大殿每个人识海中响起:“柳姑娘所言句句属实。那肉球并非死物,其生命气息庞大而扭曲,孵化妖兽的速度极快,且似乎能根据外界威胁调整孵化妖兽的强度和种类。其背后,绝非自然形成。”
他的声音虽然微弱(相对大殿而言),但那份冷静和笃定,却让在场的长老们心中再无疑虑。
青玄真人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被凝重取代。“如此说来……此事非同小可。能悄无声息地在距离我青璃宗如此之近处,布下此等邪物,其心可诛!”他站起身,袖袍一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凝霜,陈默小友,随老夫再走一遭!”
话音未落,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已然包裹住了柳凝霜和她胸前的陈默。下一刻,三人已从青云殿内消失。
元婴遁速,咫尺天涯
陈默只觉眼前一花,周遭景象已然剧变!不再是庄严的大殿,而是无垠的天空与飞速倒退的云海!他甚至没能看清青玄真人是如何动作的,只感觉到一股远超柳凝霜驾驭飞剑时千百倍的恐怖速度!
他们并非驾驭飞剑,而是站立于一朵看似朴素、却散发着蒙蒙青光的祥云之上。这云朵显然是一件品阶极高的飞行宝器,速度之快,让陈默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狂风在云朵外围被无形的力量抚平,只有猎猎风声彰显着此刻惊人的速度。
(陈默内心,震撼无比)这就是元婴期的遁速吗?!太快了!简直如同空间跳跃一般!难怪小说里常说元婴以下皆是蝼蚁,在这种绝对的速度和力量面前,筑基、金丹确实如同婴孩般脆弱!
他紧紧抓住口袋边缘,才能稳住身形。抬头望去,青玄真人负手立于云头,衣袂飘飘,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而身边的柳凝霜,同样满脸震撼,她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胸前的口袋,生怕陈默被这极速甩出去。她的指尖无意间擦过陈默的身体,带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柳凝霜内心,充满敬畏)宗主的修为……真是深不可测!有宗主在,定能查明真相!
陈默趴在口袋边缘,极目远眺。下方的山河以一种模糊不清的速度向后飞掠,巨大的山脉如同沙盘上的模型,广袤的森林化作一片流动的绿色。这种超越常识的移动方式,让他对这个世界顶端力量有了更直观、更深刻的认识,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尽快恢复实力、攀登巅峰的决心。
几乎是片刻之间,那熟悉的、阴森的黑风峡便已出现在下方。青玄真人驾驭云朵,如同流星坠地,精准地落在了那处隐蔽的洞穴入口前。云朵消散,三人脚踏实地。
“便是此处?”青玄真人目光扫过洞穴入口,眉头微蹙。
“回宗主,正是此地。”柳凝霜连忙答道,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幽深的洞口。
青玄真人不再多言,浩瀚如海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向洞穴内涌去!陈默虽然无法感知其具体范围,但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洞彻虚空的庞大意念扫过周围的一切。洞穴内那些残留的、微弱的三级、四级妖兽气息,在这神识之下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无所遁形。
(陈默内心,暗自凛然)好强的神识!覆盖范围和质量都远超想象!
然而,青玄真人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率先迈步进入洞穴,柳凝霜紧随其后,陈默在她胸前的口袋中,再次感受到了那熟悉的、令人不适的阴寒与腐臭气息。
洞穴内部依旧潮湿黏滑,但与前次不同的是,少了那股令人心悸的、活生生的庞大扭曲气息。很快,他们来到了那个巨大的地下洞窟。
洞窟中央,空空如也。
那个不断蠕动、孵化妖兽的恐怖肉球,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一个明显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剥离后留下的巨大凹坑,以及周围一片狼藉的战斗痕迹——碎裂的岩石、深深的爪印、腐蚀的地面,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混杂着妖气与某种奇特腥味的能量残留。
(柳凝霜内心,一惊)不见了?!怎么会……
陈默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洞窟。虽然肉球消失,但那凹坑的形状,周围岩壁上被粘液腐蚀的痕迹,以及空气中那独特的、带着生命培育意味的腥气,都清晰地指向这里曾经存在过一个极其不寻常的东西。
青玄真人站在凹坑边缘,沉默不语。他的神识如同最精细的梳子,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洞窟内的每一寸空间,每一丝能量残留。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时间,回溯此地不久前发生的一切。
半晌,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气息尚未完全消散,离开不超过三个时辰。有空间法术波动的残留……对方很谨慎,处理得很干净,但这股独特的、以生命精元催生妖兽的腐朽味道……哼,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老夫。”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话语中的寒意已然表明,他心中已有了猜测对象。
“走吧。”青玄真人袖袍一卷,那股柔和的力量再次包裹住柳凝霜和陈默。下一刻,三人已离开了洞穴,重新出现在黑风峡外。没有丝毫停留,青光一闪,元婴遁速再次发动,带着两人风驰电掣般返回青璃宗。
长老会议,暗流初现
青云殿内,气氛比之前更加肃杀。所有留守宗门的金丹长老尽数到场,甚至连几位常年闭关的都被惊动出关。
青玄真人高坐主位,将黑风峡所见,以及自己的判断,清晰地告知了在场所有长老。
“……洞窟内残留的气息,以及那培育妖兽的独特法门,与‘驭兽宗’脱不了干系!”青玄真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近年来,周边数个宗门都曾上报妖兽异常暴动、或是发现不明妖兽巢穴之事,虽无确凿证据,但背后或多或少都有驭兽宗的影子!此次竟敢将手伸到我青璃宗眼皮底下,布下此等邪物,若非陈默小友与凝霜及时发现并冒死回报,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柳凝霜和她胸前的口袋上,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赞许:“此次,多亏了凝霜与陈默小友机警,才避免了一场潜在的宗门劫难。你二人有功于宗门,待此事了结,自有重赏。”
柳凝霜连忙躬身:“此乃弟子分内之事,不敢居功。”她感受到胸前口袋里陈默的平静,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陈默内心,冷静分析)驭兽宗?擅长驱使和培育妖兽的宗门?看来是宗门之间的龃龉。这微光界,果然不太平。
接下来,便是激烈的对策讨论。长老们群情激奋,纷纷斥责驭兽宗的卑劣行径。
“宗主!此事绝不能善罢甘休!必须找上门去,让驭兽宗给个说法!”
“没错!竟敢在我宗范围内培育四级妖兽,其心可诛!必须揪出幕后黑手,严惩不贷!”
“当务之急,是立刻彻查宗门内外所有可能隐藏此类邪物的地方,防患于未然!”
最终,青玄真人一锤定音:“赤炎、木华、金铉……尔等八位长老,即刻出发,率领精锐弟子,巡视宗门辖地内外,所有险峻、隐蔽之处,给老夫仔细搜查!一旦发现类似肉球或任何与驭兽宗相关的蛛丝马迹,立刻传讯回报!务必找到确凿证据,届时,老夫亲自上驭兽宗,讨个公道!”
“谨遵宗主法旨!”被点名的八位金丹长老齐声应诺,声震大殿。他们脸上带着肃杀与愤怒,显然对此事极为重视。
很快,一道道颜色各异的遁光自青璃宗各峰冲天而起,如同流星般射向四面八方,强大的灵压一时间搅动了宗门上空的云气。那是金丹长老们驾驭着各自的飞行法器,带着麾下弟子,开始了大规模的搜查行动。
大殿内的会议散去,各位长老也各自领命离去,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柳凝霜因为伤势未愈,且需要照顾陈默,并未被安排外出任务,她向宗主行礼后,也退出了青云殿,准备返回听竹小苑。
殿外,阳光正好,洒在汉白玉铺就的广阔广场上。经历了洞穴中的生死一线和大殿内的紧张肃穆,这温暖的阳光让柳凝霜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她下意识地又轻轻按了按胸前的口袋,感受到那微小而确实的存在,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安心又带着些许复杂的神情。
(柳凝霜内心,低语)这次……真的多亏了他……
她并未注意到,在广场边缘,一根巨大的、雕刻着蟠龙图案的华表柱的阴影之下,一个身着普通内门弟子服饰、面容姣好却透着几分寻常的女弟子,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
当看到柳凝霜走出大殿,尤其是看到她胸前那个微微鼓起、被其下意识保护着的口袋时,那名女弟子的眼中,倏地掠过一丝极其隐晦、与她那平凡面容绝不相称的——邪魅光芒!
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毫不起眼的模样。她微微垂下头,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冰冷而诡异的弧度。那笑容里,充满了算计、玩味,以及一种仿佛洞悉了一切、稳坐钓鱼台的从容。
她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天空中那些远去的金丹长老遁光,又隐晦地落回到柳凝霜……或者说,是她胸前那个口袋之上,停留了一瞬。
(神秘女子内心,无声低笑)搜吧,尽情地搜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青璃宗……陈默……有点意思。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她整了整并无线索的衣襟,如同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内门弟子,转身汇入了广场上零星的人流中,身影很快消失不见,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柳凝霜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小心翼翼地捧着胸前的“珍宝”,驾驭起略显黯淡的紫郢剑,朝着听竹小苑的方向缓缓飞去。阳光将她的身影拉长,也照亮了她脸上那混合着疲惫、庆幸以及对未来一丝忧虑的复杂表情。
而口袋中的陈默,在经历了这一连串的变故后,闭目凝神,一边恢复着消耗的灵力,一边在心中梳理着所有的线索。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被暗中窥视的感觉,如同细微的冰刺,悄然划过他的心头。
(陈默内心,升起一丝警觉)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驭兽宗……还有那个能孵化妖兽的肉球……背后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青璃宗上空,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暗流,已然开始汹涌。而那悄然浮现的邪魅暗影,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