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的风刚把灵苗田的新叶吹得舒展,就被一股冷硬的气息打断。
不是怨丝的腥甜,是梵天宫殿特有的金卵寒气。
萨蒂正蹲在圃里给菩提苗浇水,业火叶突然轻轻发烫,抬头就看见远处飘来两道白色祭袍,是梵天的使者,手里捧着个镶金的木函,正往达刹宫殿的方向走,脚步比上次沉了不少。
“是梵天的人。”
阿宁凑过来,手里的灵果金绿光微微发颤,
“他们手里的木函,看着比上次的黑陶罐还重,不会是又来给生主送‘东西’了吧?”
萨蒂攥紧业火叶,指尖的金光往宫殿方向飘了飘,能感应到父亲正在前厅门口站着,脸色比昨天沉,手里悄悄攥着那卷没扔的《吠陀》残页,指节都泛了白。
“肯定是来施压的。”
她站起身,往宫殿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下,
“弥生世尊说过,梵天最在意创世秩序的权威,现在我们灵苗田长得好,父亲又松了口,梵天肯定怕我们‘乱了规矩’,要逼父亲在创世马祭上表态。”
正说着,娑罗鸟突然从头顶掠过,金光照在萨蒂腕上的蛇鳞上:
“萨蒂姑娘,大天让我来告诉你,他感应到梵天的金卵气飘过来了,怕你和生主出事,让你要是觉得危险,就捏碎蛇鳞传消息。”
萨蒂摸了摸蛇鳞,鳞光轻轻映出凯拉萨山的景象。
大天站在业火池边,手里捏着片娑罗花瓣,正往达刹领地的方向望,伐苏基缠在他手腕上,蛇信吐着淡淡的金光,像在帮他感应这边的动静。
“我知道了,你告诉大天,我会小心的,要是父亲真的被梵天逼得没办法,我就传消息给他。”
娑罗鸟点点头,扑棱着翅膀往结界方向飞去。
萨蒂刚转过身,就看到宫殿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达刹的贴身祭司,脸色发白地往灵苗田跑:
“萨蒂姑娘!生主让你赶紧回宫殿!梵天的使者送来‘创世马祭邀请函’,还说……
还说要是生主在马祭上再让湿婆‘放肆’,就收回他十二生主的身份,让三界再也不认达刹族!”
萨蒂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为了创世马祭。
她跟着祭司往宫殿跑,刚到前厅门口,就听到梵天使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达刹生主,这不是梵天世尊在逼你,是为了三界的秩序!
你想想,要是让湿婆那个‘毁秩序的凶神’出现在创世马祭上,让跨种姓的护生盟也跟着凑热闹,其他生主会怎么看?
三界生灵会怎么看?你这个十二生主,还能坐得稳吗?”
萨蒂推开门,刚好看到达刹攥着木函的手在抖,函上的金线映着他的脸,一半亮一半暗。
梵天使者看到她,眼神冷了冷:
“萨蒂姑娘来得正好,你也劝劝你父亲。
湿婆和护生盟,绝对不能出现在创世马祭上,这是梵天世尊的命令,也是维护达刹族尊严的唯一办法。”
“维护尊严不是靠拦着护生,也不是靠不认大天!”
萨蒂往前走了两步,业火叶的金光落在木函上,函上的金线晃了晃,
“马祭是为了护三界灵脉,不是为了摆生主的架子!
大天的业火能净化灵脉,护生盟的灵苗能帮灵脉长得更好,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来?
梵天世尊要是真的为了秩序,就该看谁能护生,不是看谁的身份高!”
“放肆!”
梵天使者猛地提高声音,手里的祭杖往地上一戳,
“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
秩序就是秩序,种姓就是种姓,湿婆是隐修者,护生盟是乱种姓,他们就不配出现在创世马祭上!
达刹生主,你要是还认梵天世尊,还认十二生主的身份,就赶紧答应,别让萨蒂姑娘的‘糊涂话’,毁了达刹族的未来!”
达刹的脸涨得通红,攥着木函的手慢慢收紧,指关节都在发白。
他看了看萨蒂,又看了看梵天使者,嘴唇动了半天,才慢慢开口:
“我……我答应梵天世尊,创世马祭上,绝不会让湿婆和护生盟靠近,也绝不会再让跨种姓的‘乱子’出现在达刹领地。”
“父亲!”
萨蒂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业火叶的金光瞬间暗了下去,
“你忘了灵苗田的灵脉是怎么长好的?忘了怨丝是怎么被灵苗化掉的?
你怎么能因为梵天的威胁,就放弃护生的实,又回到之前的执念里去?”
达刹别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很低:“我是为了达刹族,为了十二生主的身份……我没有别的选择。”
梵天使者满意地笑了,收起祭杖:
“达刹生主果然明事理,这才是十二生主该有的样子。
创世马祭还有三个月,我会再来检查,希望下次来的时候,灵苗田的‘乱子’已经解决了,湿婆也再也不会出现在达刹领地的范围内。”
说完,他转身就走,白色的祭袍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冷风吹得萨蒂的祭裙发颤。
达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慢慢松开手,木函“啪嗒”掉在地上,函盖弹开,里面的邀请函飘了出来,上面印着梵天的金卵印,还有一行字:
“创世马祭,非上种姓、非神只者,不得入内。”
萨蒂蹲下来,捡起邀请函,指尖的业火叶烫得她手心发痛:
“父亲,你真的觉得,这样就能保住达刹族的身份?
真的觉得,拦着大天和护生盟,灵脉就能好?
你忘了后院的娑罗树是怎么蔫的,忘了灵苗田是怎么长得壮的。
执念护不住身份,也护不住灵脉,只有护生能。”
达刹没有回答,只是弯腰捡起木函,往书房走,脚步比之前沉重了不少,走到门口时,才停下说了一句:
“灵苗田……暂时别种了,等创世马祭过了再说。”
萨蒂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后,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邀请函上,把“非上种姓者不得入内”的字迹,晕开了一小片湿痕。
她知道,父亲不是真的想放弃灵苗田,是被梵天的威胁吓住了,是被十二生主的身份缠住了,旧怨没消,新的恐惧又冒了出来,把他刚松动的初心,又压回了执念里。
“萨蒂姑娘,你别难过。”
阿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手里捧着灵果,金绿光落在她的肩膀上,
“生主只是被梵天逼得没办法,等他想通了,肯定会让我们继续种灵苗田的。”
萨蒂抹掉眼泪,握紧手里的业火叶:“他不会想通的,至少在创世马祭前不会。
梵天拿十二生主的身份逼他,他最怕的就是失去这个身份,肯定会一直拦着,直到马祭结束。”
她顿了顿,突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坚定,“我要去凯拉萨山,找大天。”
阿宁愣住了:
“你要去找大天?可是生主肯定不会让你去的,他现在连灵苗田都不让种了,要是知道你去见大天,肯定会更生气的!”
“我不管。”
萨蒂把邀请函叠好,放进袖里,又摸了摸腕上的蛇鳞,
“我要告诉大天梵天的威胁,告诉大天创世马祭的事,还要问问他,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既保住灵苗田,又不让父亲被梵天逼得走投无路。
弥生世尊说过,大天懂破执,他肯定有办法。”
她走到灵苗田边,看着那些刚冒新叶的菩提苗,伸手碰了碰最壮的那棵。
是她和阿宁一起种的,根须已经扎得很深,就算暂时不浇水,也能靠着灵脉的暖意活下去。“
阿宁,灵苗田就交给你了,要是父亲派人来拔苗,你就说这是弥生世尊让种的,能护灵脉,他肯定不敢轻易动。”
阿宁用力点头,握紧手里的灵果:
“你放心去!我会守好灵苗田,就算生主派人来,我也不会让他们拔苗的!
你路上小心,要是遇到危险,就赶紧捏碎蛇鳞,大天肯定会来帮你的!”
萨蒂笑了笑,转身往凯拉萨山的方向走。她没有从正门走,而是绕到后院的娑罗林,从之前钻过的结界缝里钻了出去。
那里的黑丝已经被达刹清干净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光痕,是她之前用业火叶烧出来的。
刚出结界,腕上的蛇鳞就轻轻发烫,鳞光映出凯拉萨山的景象。
大天还站在业火池边,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来,正往达刹领地的方向望,伐苏基的蛇信吐着金光,像在为她引路。
萨蒂加快脚步,手里的业火叶泛着暖光,照在前面的小路上,把晨雾都染成了淡淡的金色。
她知道,这一路肯定不会顺利,父亲说不定会派祭司来拦她,梵天的使者也可能在半路上等着,创世马祭的威胁像块石头,压在她和大天的心上。
可她不怕,就像弥生世尊说的,只要守住护生的初心,只要敢追本心,就算前面有再多阻碍,灵脉也会帮她,大天也会帮她。
恒河的风顺着灵脉吹过来,带着灵苗田的绿意,带着业火叶的暖意,也带着萨蒂没说出口的决心,往凯拉萨山的方向飘去。
风里没有了梵天的金卵寒气,只有娑罗花的香气,只有灵脉跳动的声音,像在告诉她,不管前面有多难,只要往大天的方向走,往护生的方向走,就一定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