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引烧起来的黑意像泼翻的墨汁,顺着灵脉的震颤往四周漫开,空气里都裹着一股发闷的腥气。
灵脉屏障的裂痕又宽了半寸,细缝里往外渗着淡黑的浊雾,脚下的泥地跟着抖,灵苗田的新苗歪了一片,叶尖本来泛着的绿慢慢褪成灰,连萨蒂之前亲手栽的那几株,都蔫蔫地垂着叶。
那几个被执念拽回失控的村民,眼睛红得像烧透的炭块,指甲抠进自己的胳膊,血珠顺着袖口往下滴,却像没知觉似的,疯了似的往屏障撞。
最前头的汉子额头已经撞出一道红印,血顺着眉骨往下流,糊住了半只眼,嘴里还在重复那一句:“萨蒂姑娘的仇……得报……”
湿婆腕间的伐苏基蛇鳞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蛇信嘶嘶吐着猩红的气,业火“轰”地从周身涌出来——这次不是之前暖淡的红,是接近墨色的深猩红,连旁边的灵苗都被烫得卷了叶尖,空气扭曲成晃眼的波纹。
他抬脚就要往那几个村民的方向冲,指尖的业火凝成尖刺,泛着冷光,显然是想直接劈断他们身上缠着的浊意。
可刚迈出去半步,弥生的法源净世钵突然飘过来,琉璃光像一层软透的盾,轻轻裹住湿婆指尖的尖刺。
光丝颤了颤,弥生没喊,声音压得低却稳:“你低头看看脚边。”
湿婆的脚步顿住,垂眼看见脚边歪着的一株灵苗。
那苗茎上还留着半个浅印,是萨蒂前几天蹲在泥里栽它时,指尖按上去的痕迹,当时小娑还蹲在旁边,把灵果的光往苗根上凑,说“萨蒂姐姐的手能让苗长得最快”。
“萨蒂上次撞见被浊意缠的老农,”弥生的声音裹在琉璃光里,轻却钻心,“是蹲下来把灵果塞他手里,说‘这果子晒过凯拉萨的太阳,能暖心’,不是用业火劈。”
湿婆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腕骨被蛇鳞蹭得发疼,深猩红的业火慢慢褪下去,指尖的尖刺散成软绵的流,像被揉开的红纱。
他偏过头,能看见阵眼处那片萨蒂的灵珠碎片,粉光颤得像风中的烛,像她之前受了委屈,咬着唇不肯哭的样子。
“我知道了。”湿婆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石,抬臂挥出一道业火——不是劈,是像薄纱似的,轻轻裹住那个撞得额头流血的汉子。
业火裹上去的时候,那汉子还在挣,胳膊甩得狠,却没被烫到半分——这火是暖的,像晒了一整日的棉被裹在身上,连他胳膊上的血痕都慢慢止了疼。
他的挣扎慢慢停了,红得要滴血的眼睛里,疯劲一点点褪下去,漫出迷茫的白。
他抬手摸自己的额头,摸到一手黏腻的血,又低头看见脚边被自己踩歪的灵苗。
那苗是他三天前跟着萨蒂种的,当时萨蒂还笑着说“这苗能结最甜的灵果,等熟了给你家娃留一篮”。
“啪”的一声,他膝盖砸在泥里,双手抱住那株歪着的灵苗,肩膀抖得厉害,眼泪砸在泥里,砸出小小的坑:“萨蒂姑娘……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像中了邪……我不该踩你的苗……”
哭声裹在湿冷的空气里,像针似的扎进旁边人的耳朵里。
另两个正往屏障扑的村民,脚步顿住了,疯劲卡在喉咙里,眼神慢慢清了半分。湿婆的业火顺着风裹过去,软绵的红纱裹住他们的肩膀,其中一个姑娘捂着脸蹲下去,指缝里漏出哭腔:“我刚才……我刚才想砸萨蒂姐姐种的灵泉……我不是人……”
旁边已经清醒的村民围过来,有人递出干净的粗布,擦那汉子额头上的血;有人蹲下来,小心翼翼把被踩歪的灵苗扶直,指尖沾着泥,轻轻拍实苗根的土。
那株蔫下去的灵苗,叶尖慢慢回了点淡绿。
“装什么清醒!”阵边的旧党祭司还在嘶喊,手腕被湿婆的业火缠得紧,脸憋得发白,却还扯着嗓子喊,“你们的萨蒂就是被湿婆害死的!灵脉核心里的秩序根会给你们公道!生主的秩序会回来的!”
湿婆的业火往他那边紧了紧,这次不是暖的,是像浸了冰的凉,裹得旧党祭司的喉咙发紧,剩下的话卡在嗓子里,咳得直弯腰。
“生主的秩序,是让你们拿生灵当祭品?”达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灵脉玉佩的光扫过旧党祭司的脸,“萨蒂是生主的女儿,她护的是生灵,不是你们嘴里的‘秩序’。”
旧党祭司的脸更白了,嘴张了张,没说出一个字。
灵苗田的风慢慢缓下来,刚停的哭声里,混进了轻细的念咒声——是几个年纪小的娃,攥着灵果,念着萨蒂教的护生短咒,金绿光飘在空气里,裹住那些刚清醒的村民。
可这安稳没撑过半盏茶的功夫。
灵脉屏障的裂痕里,突然钻出几道更粗的黑须,像浸了墨的蛇,根须上的细毛沾着浊意,一碰到空气就滋滋地响,往祭品阵的方向探。
黑须的尖端,慢慢碰向阵眼处的灵珠碎片。
那片粉光本来刚稳了点,被黑须一碰,猛地颤了颤,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半分,粉光淡得几乎要看不见。
“那是什么?”刚擦完血的汉子抬头,眼神里刚褪下去的红,又慢慢爬上来——先是眼尾泛了红,然后顺着瞳孔漫开,像墨汁滴进清水里。
他的手慢慢抬起来,指尖抖得厉害,又要往脚边的灵苗伸。
旁边捂着脸哭的姑娘,也慢慢放下了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片灵珠碎片,嘴里冒出模糊的“萨蒂”,声音里的哭腔,慢慢变成了疯劲。
刚才扶灵苗的村民,手指抠进了苗根的泥里,指甲缝里沾着黑,眼神里的清明,一点点被红血丝盖住。
黑须还在往灵珠碎片缠,浊意顺着根须渗进空气里,像看不见的雾,裹住了祭品阵里的村民。
有人的呼吸变粗了,有人的拳头攥紧了,有人的脚往屏障的方向挪了半步。
阵里的村民,眼睛又开始发红。
湿婆的蛇鳞猛地绷紧,业火刚要涌出来,却看见那片灵珠碎片的粉光,突然闪了一下——不是往暗里去,是往亮里跳了半分,像萨蒂之前眨眼的样子。
可那亮太弱了,黑须缠得更紧,粉光又颤了下去。
刚清醒的汉子,已经往屏障的方向迈了一步,嘴里的“对不住”,慢慢变成了“萨蒂姑娘的仇”。
灵脉的震颤又凶了,灵苗田的新苗,叶尖的绿又褪了几分。
湿婆攥紧了拳头,业火在指尖烧得发烫,这次他没等弥生开口,却听见小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刚醒,扶着阿宁的胳膊站着,手里攥着半颗灵果,金绿光裹着那片灵珠碎片:“萨蒂姐姐的碎片……不会让他们再疯的……”
可灵果的光太弱了,黑须的浊意,还在往村民的眼睛里钻。
阵里的村民,眼神越来越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