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的四色水光还黏在灵木矛的符文上,冈仁波齐山的轮廓已在云层中显形。
那座终年积雪的圣山顶端覆盖着皑皑白雪,山腰处却泛着暗红的业火,火光照亮了山壁上天然形成的三叉戟痕迹。
正是湿婆静修时留下的神性印记,山脚下的业力池泛着墨色的水,池面倒映着过往生灵的执念幻象。
“湿婆大神的静修地就在业力池后面的‘觉悟崖’。”
护生祭祀的贝叶本在掌心发烫,页面上的符文忽明忽暗,
“池里的水会照出每个人最深的种姓执念,当年我随梵天祭祀时,曾见刹帝利的幻象里满是夺权的血,吠舍的幻象里堆着生财的金,首陀罗的……”
“首陀罗的幻象里,是被锁链捆着的锄头,对吧?”
首木突然停下脚步,灵木矛的矛尖指向业力池,池面竟真的泛起涟漪,映出个熟悉的画面:
年少的他握着锄头在田间劳作,婆罗门祭司路过时,用祭祀勺将他的手背打出血,骂他“贱民的手不配碰灵苗”。
幻象里的祭司突然抬头,化作护生祭祀年轻时的模样,声音冰冷:
“首陀罗就该守本分,持矛护田?那是刹帝利的事!”
“不是的!”
首木猛地挥矛劈向幻象,矛身的护生符文与池面碰撞,却溅起更多墨色水花,幻象反而变得更清晰,
“我护的是灵苗,不是抢谁的事!”
“执念不是靠劈就能破的。”
弥生的菩提子念珠缓缓转动,青铜钵中的法源水泛出金光,
“这幻象是你心里没说出口的委屈,也是千年来首陀罗的共同业力——要破它,得先看见它,再接纳它。”
话音刚落,婆罗摩抱着四色灵苗跑到池边,把苗上的蓝花瓣摘下来,轻轻放进业力池。
花瓣触到墨色水面的瞬间,竟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粒,每个光粒里都映着不同的画面:
有首陀罗用锄头救起落水的婆罗门孩童,有首陀罗用双手培育出比吠舍更饱满的灵果,还有首木此刻握着灵木矛、护在灵苗前的模样。
“你看!”
婆罗摩指着光粒,小声音清亮,
“灵果说,首陀罗的手既能握锄头,也能握矛,只要是护生的事,怎么都对!”
首木盯着光粒里的画面,眼眶突然发热。
他想起小时候偷偷给灵苗浇水,被祭司打骂时,心里想的不是“为什么我是首陀罗”,而是“灵苗渴了,我得救它”。
那股纯粹的护生之心,突然冲破了幻象的束缚,墨色的水花开始褪色,化作透明的水珠,融入恒河的水流。
“好一个‘童心破执’。”
山上传来湿婆的声音,带着几分赞许,“不过这只是业力池的第一重幻象,后面的,得你们自己走上去。”
众人顺着山道往上走,业力池的第二重幻象突然在山腰浮现。
这次的幻象里,护生祭祀穿着华丽的婆罗门祭袍,站在天宫的祭祀殿里,手里的祭祀杖指着下方的草木园,对梵天躬身:
“世尊,那些跨种姓的和合是异端,灵苗逆生会乱了秩序,该用惩戒符文毁了它们!”
“这是我……”
护生祭祀的声音发颤,贝叶本从掌心滑落,
“这是我十年前的想法,我那时候还以为,守着种姓就是护生……”
幻象中的梵天点点头,举起水罐就要往下倒,却被突然出现的光粒拦住。
那是婆罗摩之前放进池里的蓝花瓣光粒,此刻竟与护生祭祀贝叶本上的“护生续章”符文共鸣,化作一道光墙,挡住了水罐。
“你后来不是改了吗?”
弥生捡起贝叶本,将它递回护生祭祀手中,
“你教首木认灵脉符文,帮婆罗记录护生之事,这些都不是幻象,旧想法没什么可羞的,重要的是你现在走的路。”
护生祭祀握紧贝叶本,页面上的“护生续章”符文突然亮得刺眼,他举起祭祀杖指向幻象,杖头的莲花与光墙融合:
“我以前错把秩序当护生,现在才懂,护生本身就是最好的秩序!”
幻象中的祭袍瞬间褪色,化作他现在穿的素色麻布褂子,梵天的水罐也变成了装着灵果粉的陶碗,与草木园里阿宁用的那只一模一样。
墨色的幻象彻底消散,山腰处的业火变得温和,露出通往觉悟崖的石阶。
石阶的尽头,觉悟崖的轮廓终于清晰。崖顶有一块巨大的林迦石,石旁的莲座上空无一人,只有湿婆的蛇形项链“伐苏基”盘绕在莲座上,蛇信吐着淡淡的金芒。
莲座前的石台上,放着一块刻满符文的石板,正是湿婆留下的“觉悟试炼”。
“这石板上的符文,是‘十二缘起’的轨迹。”
弥生走到石台前,指尖轻轻触碰石板,“从‘无明’到‘老死’,每一道符文都对应着众生轮回的因由——种姓执念,就是‘无明’的一种。”
护生祭祀的贝叶本自动翻开,与石板上的符文对齐:
“湿婆大神是想让你通过这缘起轨迹,观照众生的业力,对吧?”
“不止观照,还要超越。”
湿婆的声音再次响起,林迦石上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里面透出法源地的碧光,
“二分时的正法已残,争斗时的黑暗将至,你要证的道,不是梵天的创世序章,也不是我的毁灭之舞,是能让众生跳出种姓轮回的‘护生菩提道’。
这道的根,就在这石板上,也在你那青铜钵里。”
弥生低头看向掌心的青铜钵,钵中的法源水正顺着石板上的符文流淌,每流过一道“缘起”符文,水色就清亮一分。
他想起在禅定窟种下的四色灵苗,想起首木破执时的纯粹,想起婆罗摩的童心,突然明白:
所谓“平等印”,从来不是某一种力量,而是不同种姓、不同生灵,因护生之心而连在一起的“和合之力”。
就在这时,石板上的“无明”符文突然亮起,与青铜钵中的法源水共鸣,崖下的业力池泛起最后的墨色水花。
这次的幻象里,没有种姓的高低,只有无数双手共同托着灵果,灵果的四色花瓣映着恒河、乳海、须弥山与冈仁波齐山,像一幅完整的宇宙护生图。
“这就是……缘起的真相?”
护生祭祀喃喃自语,贝叶本上的符文与石板融合,化作新的文字:
“无明灭则行灭,行灭则识灭,识灭则名色灭,名色灭则六入灭,六入灭则触灭,触灭则受灭,受灭则爱灭,爱灭则取灭,取灭则有灭,有灭则生灭,生灭则老死灭——而护生,是灭无明的根。”
弥生的菩提子念珠突然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颗珠子都映着石板上的符文,青铜钵中的法源水彻底化作琉璃色,与崖顶的阳光交织,在天空中形成一道四色的光虹,连接着恒河与乳海,连接着草木园与禅定窟。
他知道,这不是证道的终点,而是觉悟的开始。
湿婆的试炼还未结束,石板上的十二缘起,还有更深的秘密等着他去探寻。
而此刻,觉悟崖的风里,已带着娑罗花与灵果的香气,像在预示着,一场关于“护生菩提道”的终极觉悟,即将在冈仁波齐山的业火与金光中,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