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的晨雾还没散尽,草木园的灵果晾晒场就起了争执。
首陀罗妇人卡莉抱着女儿阿娜,跪在晒架前,声音带着哭腔:
“婆罗智学徒,求你给阿娜一勺灵果粉吧!
她昨天还能跟着首芽姐姐认草木,今天连站都站不稳了!”
晒架后,婆罗门学徒婆罗智攥着布口袋的手青筋凸起。
口袋里的灵果粉泛着淡淡的碧光,是昨天刚从娑罗树果里磨的,本应按护生盟的规矩,分给聚落里所有适龄的孩子。
可今早他往粉里掺娑罗花蜜时,指尖突然缠上一缕极细的黑丝是业力纹,像条小蛇一样,在粉里钻来钻去,勾得他心里冒出个念头:
“婆罗门的孩子才配吃最纯的粉,首陀罗的孩子……灵气弱是命定的。”
“不是我不给。”
婆罗智别过脸,不敢看阿娜蜡黄的小脸,
“是……是护生盟的新规矩,灵果粉要按灵气强弱分,阿娜她……”
“什么新规矩?我昨天才和阿摩一起装的粉,怎么没听说!”
卡莉猛地站起来,怀里的阿娜虚弱地哼了一声,小手抓着她的衣角,眼里的光越来越暗,
“你是不是藏了粉?是不是觉得我们首陀罗的孩子不配吃!”
争执声引来了不少人。
吠舍商人吠罗刚从恒河运完灵脉水回来,闻言皱起眉:
“婆罗智,护生盟的规矩是众生平等分粉,你别乱改。我今早去仓库看,少了小半袋粉,是不是你拿的?”
婆罗智的脸瞬间红了,攥着口袋的手更紧了:
“我没有!是……是粉受潮结了块,我拿去晒了!”
话刚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心虚——那半袋粉根本没受潮,正被他藏在晒架下的陶缸里,上面盖着厚厚的麻布。
就在这时,首木扛着灵木矛从灵苗田回来,看到这一幕,火气瞬间上来了:
“好啊,你竟敢私藏灵果粉!上次断云崖,卡莉还帮你挡过嗔毒雾,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婆罗智被怼得说不出话,心里的烦躁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可业力纹的黑丝缠在指尖,越挣扎,那个“婆罗门该优先”的念头就越清晰。
他突然抓起晒架上的一勺粉,狠狠砸在地上:“是又怎么样!《吠陀》里写着‘婆罗门为尊’,这些粉本来就该我们先吃!你们首陀罗、吠舍,跟着分已经是恩典了!”
粉洒在地上,竟自动分成了两堆,靠近婆罗智的那堆泛着亮碧光,靠近卡莉的那堆却灰蒙蒙的,像蒙了一层灰。
阿娜看到地上的粉,虚弱地伸出手,可指尖刚碰到灰堆的粉,就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小脸更白了。
“你疯了!”首木的灵木刀往地上一插,刀杆上的双生果枝突然晃了晃,枝桠上的叶片泛出淡淡的黑纹是业力纹,正顺着争执的火气往周围蔓延。
人群里也开始骚动。几个婆罗门家长小声附和:“婆罗智说得对,我们的孩子灵气强,就该吃纯粉”;
首陀罗和吠舍的家长立刻反驳:“护生盟不是种姓盟,凭什么分高低!”两拨人越吵越凶,甚至有人推搡起来。
“都住手。”
弥生的声音突然传来,平静得像恒河的水。
他手里托着青铜钵,钵底的法源水映出晒架下的陶缸,缸里的粉上,缠着比婆罗智指尖更粗的黑丝,黑丝的另一端,竟连着须弥山天宫的方向是梵天的业力纹,正通过婆罗智的执念,在聚落里搅局。
婆罗智看到青铜钵里的影像,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弥生世尊……我……”
“我知道,是业力纹勾了你的旧念。”
弥生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撮亮碧光的粉,又捡起一撮灰蒙蒙的粉,一起放进青铜钵里。
神奇的是,两堆粉在法源水里竟慢慢融在一起,黑丝像遇水的墨汁,渐渐散开,粉又恢复了均匀的碧色。
“你看,粉本身没有高低,是你的执念给它分了高低。”
弥生把钵递到婆罗智面前,
“业力纹不是梵天给你的‘特权’,是他给你的‘镜子’,照出你心里没放下的种姓执念。”
卡莉抱着阿娜凑过来,阿娜看到钵里的粉,虚弱地伸出手。
弥生用指尖蘸了点粉,轻轻抹在她的唇上,阿娜的眼睛瞬间亮了些,小手不再发抖了。
“护生盟的规矩,不是写在纸上的,是刻在心里的。”
弥生站起身,目光扫过骚动的人群,
“昨天你们还一起在灵苗田浇水,一起给娑罗树施肥,怎么今天就因为一勺粉吵起来了?”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一个婆罗门家长红着脸说:“我……我刚才看到业力纹,就想起以前祭司说的话,一时糊涂了。”
“不是糊涂,是执念被勾出来了。”
弥生从袈裟里掏出几片菩提叶,分给众人,
“这是提前用乳海之水泡过的叶,你们把叶放在掌心,跟着我念《金刚经》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众人依言照做,菩提叶的光落在掌心,与青铜钵的法源水共鸣。
那些蔓延的黑丝碰到叶光,竟像被阳光晒过的雪,慢慢化在风里。
婆罗智看着晒架下的陶缸,突然跑过去,把缸里的粉全倒了出来,撒在晒架上:“我错了,这些粉该分给大家,不分种姓,不分高低。”
卡莉抱着阿娜,对他笑了笑:“没事,你能改过来就好。以后阿娜还想跟着你学认灵果呢。”
婆罗智的眼睛瞬间红了,抓起一把粉,先递给阿娜:“来,阿娜,这勺粉给你,以后我教你认所有的灵果。”
就在这时,婆罗衍从人群后挤进来,手里的贝叶本上,刚画的种姓分工表被他划得乱七八糟。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把贝叶本往地上一扔:“我再也不画这种表了!阿宁昨天还把自己的灵果分给阿娜,说‘一起吃才甜’,我怎么就忘了呢!”
弥生看着婆罗衍,又看了看重新开始分粉的人群,青铜钵里的法源水泛着温暖的光。
他知道,这只是业力纹危机的开始,梵天的“秩序焦虑”还会有更多动作,可只要大家还能像现在这样,在执念冒出来时及时回头,在争吵时想起一起护生的日子,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风穿过草木园,娑罗树的叶片轻轻晃动,叶面上的黑丝淡了些,像是在点头。
远处的灵苗田边,首芽正带着一群孩子,用菩提叶的光给灵苗浇水,孩子们的笑声混着经文的声音,飘向恒河的方向,也飘向须弥山的天宫,像在告诉梵天,真正的秩序,从来不是靠分高低维持的,是靠一起分甜、一起护生的心意,牢牢撑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