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就这么过去了。
天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陈默已经站在了湖畔的草地上。
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戴着棒球帽,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手里拿着对电话。
“你们那么把所有备用电源再检查一遍。摄像组,所有机位再确认一遍,今天谁的镜头要是跟丢了,自个儿去财务把工资结了。道具组,场地最后清查,任何一个可能造成意外伤害的隐患,都给我排除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某大型度假村里几十号工作人员,跟上了发条的齿轮似的,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导演,”林薇拿着一份流程表,小跑过来,压低了声音,“房车那边……现在就动?”
“开动吧。”陈默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两辆在晨曦里显得格外安静的黑色房车,“让司机轻点,别把里头的姑奶奶们给颠醒了。直接开到今天的最终场地,让她们继续睡。”
“明白。”林薇应了一声,又问,“那……男嘉宾这边呢?”
陈默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弧度。那笑,看得林薇心里都跟着一哆嗦。
“不急,”他慢悠悠地说,“让他们多享受一会儿大自然的馈赠。七点整,准时给他们送上我的爱心叫醒服务。”
六点五十九分。
一个场务小哥,拿着一个大喇叭,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那片帐篷区的中央。
他看着面前这8个帐篷,又看了看不远处陈默投来的“鼓励”眼神,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播放键。
“喔喔喔——!”
一声嘹亮得能刺破耳膜的公鸡打鸣声,毫无预兆地,从大喇叭里炸了出来。
那动静,比一百个闹钟捆一块儿还提神醒脑。
最靠近喇叭的那个帐篷里,瞬间传出一声惨叫。
“哎哟我这老腰!”沙益猛地从睡袋里弹了起来,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帐篷的支撑杆上,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怎么了这是?地震了?还是天塌了?”
隔壁帐篷,陈贺的骂声紧随其后:“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邓抄的帐篷帘子“哗啦”一下被掀开,他顶着一头乱得跟鸡窝似的头发,睡眼惺忪地钻了出来,身上那套印着黄色小鸭子的睡衣皱巴巴的。
他先是迷茫地看了一眼拿着喇叭的小哥,然后强行打起精神,摆出队长的架势,冲着四周喊:“发生什么事了?敌袭吗?”
回应他的,是范成成的一声惊呼。
这小子睡得迷迷糊糊,一听见动静,也想往外冲,结果睡袋跟拉链搅在了一起,他整个人被裹成了一个蚕宝宝,在帐篷里扑腾着,就是出不来。
“哥!救我!我被封印了!”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等男队的八个人,好不容易都从各自的帐篷里爬出来,站在清晨微凉的草地上时,一个个都傻眼了。
他们穿着节目组“贴心”提供的统一小黄鸭卡通睡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揉着惺忪的睡眼,活像一群刚从幼儿园集体出逃的大龄儿童。
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面前,空了。
昨天还停在那儿,亮着温暖灯光,散发着诱人气息的两辆豪华房车,不见了。
整个草坪,除了他们这八个孤零零的人和八个同样孤零零的帐篷,就只剩下被露水打湿的青草。
“不是……”陈贺揉了揉眼睛,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人呢?车呢?陈导!你小子是不是把她们连人带车,一块儿给拐卖了?”
邓抄双手抱在胸前,皱着眉头,开始了他那套故作深沉的分析:“不对劲,这事儿很不对劲。我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她们……抛弃了我们!”
“完了完了,”沙益捂着脸,一脸的悲痛,“这荒郊野岭的,昨儿晚上喂了一宿蚊子,今儿早上不会还要咱们自个儿走回去吧?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慢悠悠地,从远处开了过来,稳稳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车门拉开,一个戴着墨镜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走了下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单。
“各位老师,早上好。”他的声音,跟机器人似的,没有一丝波澜,“现在,开始依次登车,前往下一个录制地点。第一个,邓抄老师。”
邓抄愣了。
“就……就这么走?”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小黄鸭睡衣,“不给换个衣服?不给洗把脸?”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
邓抄没辙了,只能在兄弟们幸灾乐祸的目光中,顶着一头鸡窝,穿着一身小黄鸭,第一个上了车。
那画面,一个国民影帝,就这么被“绑架”了。
车门关上,车子缓缓启动。车里的摄像机,红灯亮起。
邓抄对着镜头,清了清嗓子,强行挽尊:“我跟你们说,我已经看穿了陈默的把戏。这,是对我们伐木累的一次考验!一次关于生存,关于智慧的终极考验!女嘉宾们,此刻,一定是在某个五星级酒店,享受着丰盛的自助早餐。而我们,即将踏上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但是!我,邓抄,是不会被打倒的!因为,我,是学霸!”
第二个,陈贺。
他一上车,就凑到了司机旁边,脸上堆着笑:“师傅,跟您打听个事儿呗。咱这是去哪儿啊?不用说具体地址,您就告诉我,有吃的没?”
司机目不斜视,稳稳地开着车。
“哎,师傅,别这么不够意思嘛。”陈贺不死心,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来来来,请你喝水。你就告诉我,那几个姑娘,现在在哪儿?她们是不是在吃早饭?”
司机大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陈贺自讨了个没趣,只能瘫在座位上,对着镜头,开始了他的单口相声:“看见没,这就是跑男的节目组,一个个都跟陈导似的,没有人情味儿。我算是看透了,这小子,就是想饿着我们,然后看我们为了一个面包打起来。我跟你们说,我陈贺,就算饿死,死外边,从这儿跳下去,也绝不会为了口吃的,出卖我的兄弟!”
他话音刚落,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那动静,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响亮。
第三个,沙益。
他一上车,就跟倒豆子似的,对着镜头开始诉苦:“我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罪。那帐篷,比我家的储藏室还小。那地,比我家的搓衣板还硬。我这一宿啊,就听见蚊子在我耳朵边上开演唱会,还是立体环绕声的。我跟你们说,这节目,就是工伤!等录完了,我必须得去医院开个证明,让陈默给我报销!”
第四个,王保强。
“俺寻思着吧,”他挠着头,一脸的憨厚,“这咋回事呢?把那几个漂亮姐姐都给藏哪儿去了?这不中啊,这不中。这男女搭配,干活才不累嘛。光剩咱几个大老爷们,有啥看头?”
车子一辆接着一辆,把这群穿着睡衣的“难兄难弟”,一个个拉走。
第五个,郑凯。
他上车后,倒是比前面几个都镇定。他先是整了整身上睡衣,然后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行吧,我算是看明白了。”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狭窄的车厢里发出轻微的骨节声,“陈导这是玩心理战呢。先用一晚上的帐篷消耗我们的体力,再用这种方式打击我们的士气。等会儿见了面,女队那边肯定是神清气爽,妆容精致。我们呢,穿着小黄鸭,顶着鸡窝头。这对比,绝了。”
第六个,范成成。
一进车里,他立马就活了过来,对着镜头就是一个wink。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即兴说唱:“Yo,yo,一觉醒来,房车它不见,只有小帐篷,还有蚊子在嘴边。穿着小黄鸭,心里有点慌,不知道我的搭档,现在去了什么地方。hey,别怕,我就是显眼包,就算没洗脸,我照样能把c位占,peace!”
第七个,李辰。
他一上车,那宽厚的体格,让整个商务车后座都显得拥挤了。
“这不行。”他皱着眉头,对着镜头,一脸的认真,“一晚上没睡好,早饭也没吃,连个晨练的地方都没有。我感觉我的肌肉,都在抗议。这身体状态,怎么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他看着窗外,眼神里透着一股渴望:“陈导,你最好是准备了什么体力活儿。撕名牌,赶紧的,我需要出出汗,不然我这身力气,憋得难受。”
说着,他就在那狭小的座位上,开始做起了扩胸运动,座椅被他弄得“嘎吱”作响。
最后,轮到了鹿含。
车子在一条林间小路上平稳地行驶着。
鹿含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他没像其他人那样抱怨或者分析,只是托着下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全是问号。